王婉不再說話,灰溜溜地鑽進了樓道。
主角走了,周圍圍著看戲的人一下子散了個乾淨,沒多久,只剩他們三個人站在電梯前。
“不報警嗎。”大藤問,聲音疲倦。
“報過了,所以勸他自首。”張佑年看著手機,闔眼鎖屏,眼眸落在沈桂舟身上。
沈桂舟還是一臉茫然。
“桂舟。”大藤再次拉住他的胳膊,這次他沒有掙脫開,大藤看了眼張佑年,溫聲道:“和我回去好不好,你應該也見過阿雅了,她沒事了,等阿雅出來,我們就重新開店,還和以前一樣。”
沈桂舟的指尖還是止不住發顫。
和以前一樣。沒辦法一樣了,他比誰都清楚。
李旭再怎麽說,也是他的哥哥,就算大藤和阿雅不追究,他的良心也會一直譴責他,他就是這樣的人,小時候被王婉嫌,他發現,只要把所有的錯往身上攬,一切都會好很多。
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攬錯攬成了習慣,改不掉了。
更何況,阿雅得到的治療是有代價的,他逃不開。
沈桂舟垂頭,將眼眶的眼淚憋了回去,抬頭看著大藤,搖了搖頭,笑著比劃:“我現在很好。”
“那你為什麽要哭呢?”大藤說。
沈桂舟嘴角的笑倏地一頓,朝下掉了小幅度,伴著滑落的淚珠。
“他威脅你了?你告訴我,我幫你。”
沈桂舟拚命搖頭。
“真的不用擔心我。”
“他和你們說了什麽,”張佑年插嘴,“搞清楚,周雅的錢是我付的,醫生是我找的,沈桂舟本來就是我的,算起來,我還是倒貼。”
“我攢夠會還給你錢,你讓我把桂舟帶走。”
“我說得還不夠明白嗎?沈桂舟三年前就被王婉賣給了我們家,他本來就是我們家的。”
“什麽買不買賣不賣的,桂舟是人,又不是商品,這種事情應該要問他的意願。”
大藤橫在他們中間,用一隻手護著他。
張佑年眼睛微微一眯,重複著大藤話裡的字眼:“應該……”他笑了聲,爽快道:“好,沈桂舟,你做決定。”
“桂舟!”大藤聲音難得聽得出點興奮來。
他做決定,他還能做什麽決定。
不管那份約定有沒有效力,張家資助了他們家,王婉把他丟過來就是來換錢的,加上張佑年又幫阿雅找了醫生換了病房,阿雅現在還在治療,他還能怎麽辦。
沈桂舟顫著抬起手來,將大藤攔在他跟前的手拉了下來。好像之前也有過類似的場景,他當著張佑年的面,用話傷了紀忱,把紀忱推遠,現在又要再來一回,他又要把大藤推遠了。
大藤回過頭來,彎起的嘴角墜了下去。
他比劃:“不要再管我了。”
比得很慢,像是一步一步地,將已經融進他身體、融進他血液的情感撕裂、剝離,他清楚地聽見什麽東西破碎的聲音,碎成一片一片的,破破爛爛的,再也拚不起來。
大藤臉上浮現好多表情,一會兒錯愕,一會兒難過,他好像還打算張口說什麽。
沈桂舟比劃:“求你了,別再管我了。”
電梯到了,張佑年拉起沈桂舟往裡走。
沈桂舟沒再回頭。
電梯門徹底合上前一秒,他聽見大藤沙啞的聲音:“保重,桂舟……”
–
電梯裡面除了他們沒其他人,張佑年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從口袋裡掏出紙巾來遞給他。
沈桂舟沒接。
他從自己口袋裡掏出紙巾來,擦掉眼淚。
“不用算了。”張佑年收回紙去,往前走了幾步,按下12樓。
電梯再打開的時候,沈桂舟已經收拾完眼淚,只剩微微紅腫的眼皮看著嚇人。
他跟著張佑年走了出去,望向這一樓牆上的透明框——耳鼻喉科。
張佑年帶他來這裡做什麽。
“你在這坐會,我去幫你掛號。”張佑年指了指不遠處那一長排的鐵皮候診椅。
“為什麽?”
“看看你的喉嚨。”張佑年說完,進了電梯。
沈桂舟在候診椅上坐下,兀自笑了下。
他可還記得,前不久張佑年交代芳姨煮的辣菜,故意害他咳出血來,如今又假惺惺地帶他來醫院看,真的好笑。
他不是沒看過醫生,阿雅和大藤騙他來過,雖然沒掛上專家號,但也找了個靠譜的醫生。醫生說他的喉嚨已經造成了不可逆轉的損傷,他不能再說話了,甚至喉嚨受涼還會引起咳嗽,加劇聲帶撕裂。
往後,阿雅和大藤總會刻意避開和聲音有關的話題,花店的KTV單子,他們也從不叫他去。有回小劉沒注意,社團聚餐結束,晚上回來打工,進門就大吼一聲:“今天唱得好爽!我就是麥霸!”
然後就被阿雅和大藤揍了一頓,各挨了他們倆一記手刀。
“說什麽呢,忘了我和你說過什麽了嗎?”
“小劉啊,你是不是沒心眼啊。”
小劉吃痛地捂著頭委屈道歉。
他笑了下,擺擺手,“我五音不全,唱歌本來就不好聽,之前也不喜歡去KTV,但我可以去聽你們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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