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至意味深長地輕緩一笑,旋即離開,保留了他所剩無幾的面子。
下午,他們接受了警方的問詢。
結束後又在醫院裡觀察了幾小時,夏斯弋才出了院。
回家的路上,夏斯弋迫使自己進入了靜音模式。
他是想休息的,奈何下午擔心鍾至舊事重提,愣是乾睡了幾個小時,這會兒是想睡都閉不上眼。
出租車搖搖晃晃,夏斯弋始終看著窗外,突然間右肩一沉。
他偏頭看過去,鍾至居然枕在他肩膀上睡著了。
夏斯弋下意識想伸手扒開他,可一想到鍾至可能是昨晚守了他一夜才困成這樣,手上又沒了力氣。
他默默歎了口氣,口嫌體直地向鍾至偏過身,以便對方能睡得更舒服些。
回家的路程漫長,夏斯弋幾乎沒怎麽動過。
窗外的建築物愈發眼熟,鍾至也蘇醒過來,夏斯弋揉了揉發酸的肩頸,沉默地和鍾至揮手告別。
身後傳來一聲短促地關門聲,徹底擺脫尷尬的夏斯弋長舒一口氣。
這口氣還沒舒到底,他拎藥的手忽然一輕。
手上的異常牽引著他轉回身體,他驚愣地瞪向鍾至:“你下車幹什麽?”
鍾至拿回他手中裝藥的塑料袋,細細數了一遍重新封完口才回他:“你生病了,我一個人回家不管你?這聽著像話嗎?”
他擰起眉結:“我沒病。”
“好,是我有病,我需要人照顧。”他順著夏斯弋的意思低聲哄道,“所以你不能棄我不顧,這不符合人道主義,對吧?”
說著,鍾至毫不客氣地走到他前頭,先於他打開了家裡的指紋鎖。
指紋識別成功的提示音聽得他目瞪口呆,夏斯弋驚愕地看著鍾至:“哎不是,你怎麽能打開我家門?”
鍾至反客為主地拉開門板,邀請夏斯弋進去:“很久了吧,可能……去年?薑阿姨拉著我錄的,你知道的,她的要求我一般很難拒絕。”
夏斯弋滯在了原地。
鍾至的唇角掠過一抹淺笑,推著他的後背送他進屋:“放心吧,今天是第一次,以後你不在家我也不會亂用的。”
家裡沒有人,客廳的茶幾上罩著一層淡淡的灰塵,顯得不太有人氣。
夏斯弋打開窗,新鮮的空氣湧入房間,心情都隨著好了不少。
他說不過鍾至,管不住他非要留下,乾脆自己悶進了房間。
一門之外,響聲窸窣,夏斯弋沒有心情好奇他在做什麽,一個人在桌前枯坐,看著光影在桌面上鋪展出各種形態。
日暮西沉,橘色的光暈沁入桌板,夏斯弋從塵封的櫃子裡拿出一本相冊。
時間的齏粉滿布於相冊的表面,他伸手輕撫,細碎的時光稍縱即逝,喚起了幽幽歲月裡的一隅隅往事。
他抽出一張被塞進夾層的照片,低聲歎了口氣。
照片偏右側的前排,一個長相秀麗的男孩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男孩的眉眼裡帶著幾分與他年紀不符的悲涼,瞬間帶夏斯弋回到了謝青隨向他吐露心聲的那個夜晚。
謝青隨的表情神態,甚至連語氣頓挫都歷歷在目。
那些苦澀和無奈無可開解,凝結成一塊沉甸甸的石頭,沉重地壓在夏斯弋心頭,跟隨著回憶一點點拖著他的心情下墜。
“當當當——”
一陣清脆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情緒。夏斯弋離開椅子的桎梏,打開房門。
鍾至正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糖水站在那兒,絲縷梨子的香甜順著濕潤的空氣傳遞過來。
鍾至開口:“糖梨水,喝點甜的可以緩解頭疼的症狀,要試試嗎?”
夏斯弋垂眸看了眼那碗糖梨水,不像是外賣,更像是親手煮出來的。
驚訝之余,謝青隨說過的那句話再次浮現心頭。
鍾至可能喜歡他嗎?還是說那只是當時謝青隨動蕩他情緒的手段?
這樣的疑問換到任何一個人身上,他都能直接攤開問,唯有鍾至不行。
他們的關系太特殊了,即便拋開假情侶的身份,他們之間的關聯也不是說斬斷就能斬斷的。
畢竟這世上除了鍾至以外,他也再找不出第二個可以把指紋錄進他家大門的朋友了。
他的沉思在鍾至看來像極了猶豫,鍾至低頭抿了口糖梨水,繼而道:“沒毒,不能說好喝,但肯定不難喝,我也是學了好幾……”
鍾至卡住話頭,咽回了後半段話。
夏斯弋訥訥地伸出手,接過那碗糖梨水,失神間,指尖意外搭觸。
他快速接過碗,不自然地蜷縮回手指。
以往不經意間的觸碰數不勝數,唯獨這次,他產生了異樣的意識。
水面搖搖晃晃,險些溢出。
鍾至扶住碗:“不想喝?”
夏斯弋的思緒飄忽,連帶著反應也有點遲鈍,呆滯地搖了搖頭。
鍾至繼續猜:“那是不開心?可以和我說說嗎?”
“嗡——”
突如其來的振動拉回夏斯弋的注意力,他看了眼來電顯示,是季知新的。
夏斯弋穩住端碗的手:“多謝。”
繼而轉身回屋。
房門關合,他接起季知新的來電。
對面的聲音很輕:“你還好嗎?”
夏斯弋低應:“還好,已經回家了,目前沒什麽異常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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