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了?”周澤堯開口問。
駱影有點吃驚地盯著他。
周澤堯突然伸手,拂過他下頜骨附近的皮膚,指尖有些粗糙又溫暖,解釋道:“我聽見聲了,而且你這兒粘了點灰。”
駱影因為這個動作有一瞬間的遲鈍。他突然發現,現在的周澤堯又變回了上次那種任意的姿態。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你沒見我都沒下車?你剛才下得太快,我沒攔得住你。”他繼續說。
“是摔了,”駱影點點頭,“就背上被刮了一道,沒什麽。”
說完這句話,他突然覺得不對。依照現在周澤堯這種狀態,駱影害怕他突然來一句“讓我看看”。
但周澤堯沒有,他聽完這句話,簡單地“啊”了一聲,然後在導航裡輸了一個地址,又重新閉上了眼。
只剩下兩個人的卡宴裡徹底安靜了下來,連呼吸聲都變得無比清晰。駱影聽著旁邊的人很有規律的吸氣聲,也不知道他究竟睡著沒有。
駱影跟著導航一直往北開,進入了很有名的別墅區。這邊的城市規劃明顯與其他片區不同,連路燈都設計得更加精致繁瑣,綠化也做得十分細致,車窗開了一條小縫,駱影甚至能聞到隱約的清香。
駱影看到周澤堯輸的地址,那個小區的名字他有所耳聞,當初開盤的時候就因為一騎絕塵的價格引發了民間討論。
駱影有點感觸,他一直都很正視他與周澤堯之間的落差,他們的背景之間隔著馬裡亞納海溝。從他當年身邊人對周澤堯的討論,到現在他開著的車,他們要去的地方,很多事都加深著他對這種差距的印象。
駱影有的時候有點惋惜,如果周澤堯不是這樣的天選之子,或許他當初的顧忌能少很多,敢做的事情也多很多;但有的時候駱影又很慶幸,正因為他是這樣的人,所以駱影不用因為自己的沉默和被動而自責,畢竟就算自己敢說敢做,他們之間仍舊隔著鴻溝。
所以周澤堯對著他這副撩天撩地的架勢,一句一句影哥叫著,駱影也明白,這只是他這樣的人醉酒後的姿態而已,因為所有人都會配合他,他樂此不疲,雖然這對駱影這種不是這個階層的人造成了莫大的影響。
就像現在,周澤堯把上半身伸在駱影面前,給小區的保安確認身份。駱影看著近在眼前的脖頸,透過酒氣聞到了沐浴露的植物香味,默默的想,有多少人曾經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凝視這副景象,和自己一樣有低頭親吻的衝動?
他們或許毫不猶豫地吻了下去,駱影想,但自己卻不能。
私人車庫的車位很寬,但不常摸方向盤的駱影還是倒了兩三次才倒進去。
周澤堯沒有嘲笑他生疏的車技,只是在他停穩解安全帶的時候,伸手幫他掛檔,松了手刹,然後下車走到電梯口前,安靜地等著他。熟練的動作,隨意的姿態。
駱影還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
他應該在這裡等過很多人,或者有很多人等過他。
直到周澤堯一言不發地在電梯裡按了最高層,駱影才如夢初醒,他可能是習慣性地把人往家裡帶了,但現在自己好像不是這種處境。
駱影還沒反應過來自己要怎麽開口,電梯已經到了,周澤堯徑直出了電梯,開了門。等駱影跟到門口的時候,遞給了他一雙拖鞋說:“先坐會吧。”然後沒等他說什麽就進了臥室。
駱影坐在沙發上打量著整個屋子,簡約的裝修,客廳很大,也很冷清,周澤堯應該是一個人住,茶幾和櫃子上都沒放什麽東西。
駱影突發奇想地脫了外套,斜靠在沙發上,平常被帶回來的人好像該這樣,但他只靠了兩秒就跳了起來。
操,後背真痛,剛才怎麽沒感覺到。
駱影伸手摸了摸被刮的地方,有點破皮,回去的路上要買酒精消消毒。
周澤堯在裡面幹嘛?
他肯定沒醉到認不清人的地步,駱影在心裡想,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周澤堯掏出一捆現金,扔在他面前說“這是你的代駕費”的景象。
駱影樂了,他一定會拿了就走。
周澤堯沒多久就出來了,他換了一套衣服,駱影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手,可惜沒有看到現金,只有一個很小的藥箱。
“擦傷?”他問。
駱影沒想到這出,怔怔地點了點頭。
周澤堯低頭翻著藥箱:“衣服撈一下。”
駱影有點愣地伸出了手,摸到衣服下沿的時候突然像觸電般地縮了回來。
他的紋身。
雖然他不知道周澤堯記不記得,但他總會有些不自在。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弄吧。”駱影說。
周澤堯聽而不聞,繼續著手上的動作。
“不用了。”駱影重複了一次。
周澤堯依舊沒有理他,一手拿著藥用棉簽,一手拿著碘酒瓶,抬頭一字一句地對著他說:“衣服,影哥。”
第八章
駱影一動不動地盯著面前的人,而對方也很有耐心地等著他。
這場沉默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駱影為了自己的秘密在堅持,而周澤堯為了不知道是酒醉的興致還是什麽在堅持。
最後駱影妥協了。
他掀起衣服下擺的時候,內心翻滾著不同的托詞,如果周澤堯記不得那本書,問起來他要怎麽回答,如果周澤堯記得那本書,他又該怎麽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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