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抉擇對李雨遊來說一向是一個很難的事情。
但這次卻意外地果斷。
- 你比我想象中要勇敢一點。
怎麽又來了?沒頭沒腦的片段。
李雨遊說:“有可能性。”
陳徊“哦”了一聲,語調是上揚的,等待他的後文。
“你現在的方向錯了,按照我之前的辦法,有提高成功率的可能性。”
而他的下一句是:“但我不願意。”
話音未落,李雨遊卯足力氣向陳徊撲去,他把藥丸扔掉,隻留下那個針管。陳徊始料未及,脊背在桌沿磕了一下,被李雨遊壓在身前,注射器離陳徊的脖頸只有一厘米,陳徊伸手堪堪抵擋住。
李雨遊從未恨過自己不是一個健壯的人,他吃力地堅持,也只能將針頭再前進幾毫米,所幸陳徊受過刀傷,力氣也與他體格不符,兩個人手都在細微顫抖,繃至極限,李雨遊蓄勢已久的第一汗水滴在了針管上。
針頭刺進皮膚帶來瞬時的痛覺。
但這個痛覺出現在了自己身上。
李雨遊手頹然泄力,針管摔落在地液體淌出。
他憑借著最後的清醒轉頭,看見聞緒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倆,麻醉槍的槍口正對自己。
忘了。
聞緒在他身後,他忘了聞緒不是自己後援,而是在他的對立面。
意識開始模糊的瞬間,他聽見陳徊氣喘籲籲的聲音:“抱歉,忘了提醒你,我給他下了要保護我的指令。”
合眼的刹那,李雨遊突然閃回一個普通的時間點,聞緒用奇怪的昵稱稱呼了自己,並且斬釘截鐵地說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樣。
是因為李雨遊沒敢篤信這句承諾,才受到了這樣的懲罰嗎?
可是明明沒有相信承諾,為什麽承諾破碎的時刻還會覺得難過呢?
第51章 後悔
好冷。感覺身上每個細胞都在實驗室冷凍庫裡。
但這裡不是實驗室。樹木歪曲不齊,胡亂生長,沒有被打理過的跡象。目之所及的所有因素都陳舊而肮髒。
這是一個偏遠落後的村落邊緣。
但不是自己生活過的地方。奇怪,明明叫不出這裡的名字,卻覺得異常眼熟,面前這條歪歪扭扭的道路,不是第一次走過。
還有更奇怪的事情。
地上的影子短短一圈,怎麽看都是在午後,然而上方的天空懸著濃烈的夕陽余暉,組合成這一幅詭譎的景象。
——這是那些被自己遺忘的場景拚接而成的畫面。
往前每走一步,踏過的路開始瓦解,似乎它的存在只為了引自己往前,而自己的心卻開始驟然狂跳。前面有什麽?毫無頭緒,但自己好像生來就是得去這裡的。
落霞在目送自己前行。
順著光影,看到一個破爛的圍欄,地上的積水渾濁不堪。
幾道木板做成的門一推就能開。可是自己卻怎麽觸不到這門。
心跳愈來愈快,迫切地想知道門背後具體是什麽,越迫切手上就越乏力。
焦頭爛額之際,周圍的聲音也變得雜亂無章起來。碰撞、摩擦,還有人在歇斯底裡地嚎叫。但不是從門背後傳來的。
在始料未及的失重感後,腦中閃痛的神經讓李雨遊睜開雙眼。
沒有木門,沒有村莊,還是在一間病房。
面前懸掛的也不是夕陽,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吊瓶,裡面的液體流速很快,順著手背的留置針進入自己身體——大概覺得冷便是這個原因。
那令人聽覺恐懼的嚎叫還在繼續,病房的門半開著,李雨遊回頭凝望。二十秒之後,一個光著腳、披頭散發的中年男人從走廊跑過,下一瞬被麻醉槍駭然擊倒在地,正正好倒在“關愛患者,誠信服務,共創和諧”的標語下面。
很快這個男人就被拖走,而兩條腿從他身上邁過。
“醒了?你這次睡得有點久,快二十四個小時了,看來你不是太吃得消麻醉,”陳徊語氣頗為責怪,言下有譴責之意,“所以啊,何必自找苦吃。”
李雨遊抬眼:“你給我輸的是什麽?”
“放心,只是鎮痛和營養劑。”
“剛才那個人什麽情況?”
“剛才?”陳徊回頭,然後理解了李雨遊的意思,“啊,你說那個男人,只是一個亂跑的瘋子而已,正常來講每個人的房間都是嚴格上鎖的,但是這個男人瘋了以後,一直覺得自己是一隻蜥蜴,竟然真的順著牆上的管道爬上來了,看來以後窗戶也得改進改進。”
李雨遊挪了一下身子,發現自己竟然能動——除了這個吊瓶,身上沒有什麽剝奪他移動自由的玩意兒,盡管這也不意味著他就能真的走出這個房間。
李雨遊不解:“這些失敗......你控制失敗的人,你為什麽還把他們留在這裡?”
“確認他們還有沒有偶然成功的可能性,”陳徊告訴他,“而且放太多瘋子出去,未免太引人注目。”
李雨遊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麽搭話,索性保持了緘默。陳徊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又跟他多說了幾句:“你應該很清楚LSD-29有成癮性,沒有解藥,沒有阻斷,對精神的損傷或者破壞是長期的,哪怕停止服用也不會解脫,他們的夢是永不中止的,瘋了的會一直瘋,受控的也會一直受控,目前我只見到過幾個實驗體臨死之前能短暫回歸現實,我猜跟回光返照的原理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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