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著頭看了好一會兒, 季景殊指尖摁上屏幕。
心電感應般, 他剛摁下第一個字時, 池逢時的微信名變成了“正在輸入中……”
那句[回來了]剛發出去, 正正好接在了最新的[什麽時候回來]的下面。
[生逢其時:好誒]
[生逢其時:訓練完了我去找你]
季景殊回了個“嗯”, 放下手機脫了外套捋起袖子打掃衛生。
他有著十分強的隱私意識,所以並沒有找家政上門打掃的習慣。
除了他之外上過二樓的只有蕭寧和池逢時, 而自己的那間臥室則是除了他以外沒有任何人能進入。
給掃地機器人設下打掃計劃後,季景殊站在床邊拆下床單被套, 攏成一團塞進了洗衣機,而後翻出除蟎儀插上,一點一點清掃床鋪。
打掃房間其實是一件挺枯燥繁瑣又勞累的事情,但季景殊卻很享受這種整個空間所有的一切都由自己支配的感覺。衣櫃裡的衣服不用按顏色季節掛起, 書架上的書不用從高到底擺放,他是輕松的,是愉悅的。
樓下門鈴響起時,季景殊剛洗完澡。
頭髮還沒來記得吹乾, 他拿了條乾毛巾搭在肩膀上, 踩著拖鞋下了樓,地板上落下一個又一個潮濕的腳印。
開了門, 不出意外看見的是帶著一臉笑容的池逢時。
“進吧。”季景殊偏過身給他讓了位置。
“頭髮怎麽不吹乾,回頭著涼了。”池逢時跟在他的身後進了門, 大喇喇地脫下外套搭在了椅背上。
季景殊抬手揉了一把還在往下滴水的頭髮:“剛洗完澡,還沒來得及吹乾。”
“那我幫你吹?”
季景殊偏頭看他一眼, 點了頭,徑直上了樓。
洗手池的鏡子裡,兩個人一前一後站著,鏡面上沾著幾顆被吹風機吹亂了的水珠。
季景殊雙手撐在洗手台上,打量著鏡中的池逢時。
他比自己高了小半個頭,這會兒一手拿著吹風機一手撥弄著他還潮著的頭髮,看上去十分有經驗的樣子。
被溫熱的風包裹著,季景殊閉上了眼。
高考前的最後一個晚自習結束時,不知道哪個班的哪個學生突然衝到走廊呐喊高歌,聲音響徹黑夜。
一個人,一個班,一層樓,直到走廊站滿了壓抑了一年的高三生。
季景殊被池逢時握住手腕,拉出教室。
他被池逢時護在身前,聽著整層樓的高三生異口同聲地唱著同一首歌。
“仍然自由自我,永遠高唱我歌。
走遍千裡。
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
也會怕有一天會跌倒。
背棄了理想,誰人都可以。
哪會怕有一天隻你共我。”*
明亮的教室,昏暗的走廊,星星點點手機手電亮起微弱的光源。
歌聲在回形教學樓裡回蕩著,吸引了樓下高一高二的學生們也湧進走廊。
一棟樓被圍得水泄不通,浩蕩的歌聲中還穿插著幾聲在這氛圍下勇敢的告白和老師疏散人群的聲音。
夏夜裡的晚風帶著熱浪,吹向十八歲時滾燙的夢。
季景殊仰起頭,聽著身旁的同學們的聲音。
藏匿在黑暗中的手被握住,灼熱的手心擠進他的指縫,同他十指相扣。
池逢時靠近他的耳邊,噴灑的熱浪也同夏夜晚風。
他說:“寶貝,江宜見。”
季景殊閉著眼,撐在洗手台上的手松懈下來,不動聲色地往後,肩膀靠在了池逢時的胸口。
“困了?”池逢時揉揉他的頭髮,“吹頭髮是有點容易犯困。”
“還好。”季景殊搖頭,“沒很困。”
池逢時放下手,攬著他的肩膀:“突然靠過來,我還以為你站著睡著了。”
季景殊沒說話,心思卻飄遠了。
他排斥別人的觸碰,但這個人是池逢時的話,卻會讓他貪戀。
他不能接受別人進入他的私人領域,但如果這個人是池逢時的話,好像也並不是不可以接受。
吹風機的聲音戛然而止,池逢時放下吹風機揉了一把他吹幹了的頭髮,將吹風機的線整理好塞回了洗手池的櫃子裡:“你這頭髮顏色還真挺護眼的,看著很舒服。”
季景殊彎著唇角很輕地笑了笑。
“本來說等你回來做飯給你吃的,但下午買不著很新鮮的菜。”池逢時的表情有些苦惱,“過兩天吧,等會一塊兒出去吃飯?”
“好啊。”季景殊點頭,“池逢時,幫我個忙吧。”
“你說,在所不辭。”
季景殊走向陽台,拉開洗衣機的門,看向池逢時道:“幫我一把。”
一個人曬被單是一項體力活,還很容易扯不平整導致收下來的時候皺皺巴巴的,但兩個人一塊兒的話,這項體力活就變得輕松很多。
他和池逢時一人牽著一邊,再將它搭在擦乾淨的晾衣架上。
殘陽照進,落入他眼中的池逢時泛著金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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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逢時每天傍晚都會竄到季景殊這裡來已經成了鐵律,這天敲門聲是在白天響起的,蕭寧開門時還有些詫異。
“怎麽今……”
話還沒說完,蕭寧及時打住了。
站在門口的根本就不是池逢時,而是過來找季景殊討論拍攝方案圖的甲方派來的一名工作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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