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景殊看了他一眼,收回視線,慢吞吞地夾起一筷子面。
瓷筷子碰在瓷碗上,叮當作響。
他煮麵其實並不好吃,沒有配菜做點綴就算了,面還因為煮久了有些軟趴趴的,也沒什麽味道。
他自己都有些吃不下去,但池逢時卻吃得很快。
和吃餃子時相反,池逢時吃得差不多後抬起頭,季景殊碗裡的面幾乎沒動。
池逢時“嗯?”了一聲。
季景殊放下筷子,有些沉默地將手搭在了碗的邊沿。
“你不會不吃麵吧?”池逢時驀地想起了那一碗芹菜餃子。
“不是。”季景殊長歎了一口氣,“……太難吃了。”
池逢時“噗”得一下笑了起來:“沒有,不難吃。”
“那是你餓了。”季景殊偏過頭,聲音有些悶悶的,“要不然我無法解釋你是怎麽吃下去這碗東西的。”
池逢時撐著頭安靜地看著他,溫柔的眉眼藏匿在黑暗中。
“不吃了。”季景殊將碗往前一推,“噌”得一下站起身,拿起了手機。
手電的光源劃過池逢時的臉,季景殊看見了他含著笑的眼神和勾起的嘴角。
“……這東西能讓你吃得這麽開心?”季景殊開始懷疑他的味蕾出現了問題,“怎麽能笑成這樣?”
“倒也不是。”池逢時笑了笑,“胃還沒來得及痛,我在慶幸。”
季景殊:……
季景殊說,“我刷牙睡覺去了。”
“誒等會——”池逢時抬手虛攔了他一下,“有新的牙刷嗎?”
“沒有。”季景殊回答得很乾脆。
雖然他的工作室和家是在一起的,但除了蕭寧偶爾會上來幫他拿點東西之外,其他人都是不被允許踏上這個樓梯的。
留宿就更不用說了,這偌大的一層樓,池逢時是第一個在這裡過夜的外人。
“啊……”
季景殊聽不出池逢時這聲哀歎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但不用想也知道估摸著不是什麽正面情緒。
季景殊深呼了一口氣。
算了。
大過年的。
他緊緊地閉了閉眼,面無表情地打開了洗手池右上角櫃子,從裡面拿出了一個……電動牙刷刷頭。
“只有這個。”季景殊拿著刷頭朝著池逢時扔了過去,“湊合用吧。”
“謝了!”池逢時抬起手接過刷頭,撕開了外面那一層塑料包裝,捏著刷頭尾端走到季景殊的身邊,擠了牙膏後,和他肩並著肩一塊兒刷牙。
清香的青檸味在空氣中彌散。
吐出嘴裡的泡泡漱了口後,季景殊洗了個臉:“我睡覺去了。”
“好。”他的嘴裡還有泡泡,聲音有些含糊不清,“晚安。”
季景殊沒回話,隻點了個頭便走進了房間裡,重新鑽回了被窩中。
用那一柄短小的刷頭刷牙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池逢時刷個牙嘴裡有泡泡就算了,兩根手指上也沾染了一層綿密的白色泡泡。
他偏了偏頭,流水衝乾淨了殘留的牙膏泡泡。
好一會兒後,他才躺回沙發上。
閉上眼,雙手枕在腦後,狂風暴雨在這一刻也變成了交響樂。
再醒來時,窗外的雨已經停了,房間也暖和了起來。
季景殊眯著朦朧的睡眼起身拉開窗簾。
這座城市在暴雪和凍雨的洗禮下,看上去有些滄桑。
路中央的積雪已經被鏟了個乾乾淨淨,街道上有來來往往的行人。
惡劣天氣都被留在了睜眼之前。
伸了個懶腰後,他打著哈欠揉著眼睛推開了房門。
於是,在新年第一天的一大早,睡衣亂到只有最下面兩顆扣子還系著的季景殊在自家客廳,和裸著上半身的前男友四目相對。
這一瞬間,仿佛空調聲都停滯了。
季景殊眨了下眼,猛地意識回攏,朝後邁了一大步,走回房間,“砰”得一聲關上了門。
低下頭將扣子扣到最上面一個,取下掛著的外套披上,深呼吸,打開門。
池逢時穿戴整齊,甚至還把沙發上的被子給疊好了。
“準備走了。”池逢時說,“不過我的外套昨天濕著,到現在都沒乾,我能……”
“我說不能你會把我衣服脫下來還我嗎?”
季景殊抱著手臂倚在門邊。
“會啊。”池逢時點頭,拉開外套的拉鏈。
“算了,你穿走吧。”季景殊到底沒那麽心狠,“回頭把衣服洗乾淨寄給我,然後把你的地址發過來,你這件衣服幹了之後我會寄給你。”
“謝謝。”池逢時又把外套拉鏈拉到了最上層。
“天也亮了雨也停了電也來了。”季景殊朝他擺了擺手,“再見。”
果然,收留結束了,開始趕人了。
池逢時看著他,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好,再見。”
下了樓,池逢時神清氣爽地走到了那輛覆了一層冰碴的阿普利亞旁邊。
“啪”得幾下敲碎車上的冰碴,池逢時抬起長腿跨上車暖胎,輪胎下很快蓄起一灘水。
幸好自己激靈,出門的時候給車重新換了防凍液。
池逢時想。
陽台上,季景殊將池逢時那件濕漉漉的外套塞進洗衣機啟動後,點了根煙站在窗前往下看。
他這一棟樓是靠近外街道的,樓層又高,視線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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