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嘉聞言一頓。
梁特助見縫插針,歎口氣,道:“聽醫生說是著涼惹得禍,再加上這些時日太疲憊,飛機飛了十幾個小時,沒休息好,三餐也不準時,種種緣故堆積在一起,就扛不住了。”
說完,他悄悄去看葉嘉,正對上葉嘉似笑非笑地眼神。
梁特助:“……”
梁特助閉嘴,主動把麵包和熱牛奶遞給他:“我多嘴了。”
“沒事,”葉嘉沒接過東西,“你拿著吃吧,別也累垮了。我去給他買點東西帶過去。”
梁特助一愣,隱隱激動,推了推眼鏡:“您要去看沈總……那我回去了?”
“回去吧。”
葉嘉走進小超市,買了兩袋麵包,輸液的人最好不要喝水,葉嘉不確定沈知韞會不會渴,還是給他買了瓶電解質水。
買完東西,他去了衛生所。
衛生所門口有一小片空地,水泥地面,路燈幽幽,診所內空間不大不小,一個輸水大廳,擺著幾排椅子,左手邊是藥房,右手邊是診室。
正廳角落坐著一個人。
屋裡暖氣開的高,沈知韞脫了外套,搭在手肘。他仰靠著座椅,闔目養神,眉頭微微皺著,周身散發著生人勿擾的冷淡氣息。
左手輸著液,細管蜿蜒,吊瓶才降低三分之一的高度,估計還要輸個半個多小時。
葉嘉坐到他左手邊,沈知韞沒睜眼,語氣有些疲憊,“你去休息吧,明天的會議暫時推遲,改到後天。”
他沒聽到梁特助利落的回應。
耳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聲音不大,沈知韞緩緩睜開眼,眼底倦意寥落,沉沉的側頭看去:“你……嘉嘉?”
沈知韞瞳孔一縮,葉嘉嗯了聲,已經把塑料袋撕開,淺褐色暄軟的麵包散發出淡淡香氣,電解製水也擰開瓶蓋,放到手邊。
“梁特助說你沒吃晚飯,”葉嘉道,“怎麽弄的?”
或許是發燒引起的,沈知韞臉色不正常,帶著病態的紅,眼眸一如既往幽深平靜,下眼瞼卻同樣因為疲倦、血絲,而顏色深濃。
他罕見的脆弱模樣。
修瘦分明的手抬起,溫度灼燙,輕輕碰了下葉嘉的指尖,便接過麵包,語氣中有些笑意:“謝謝。”
“昨晚吹了點冷風,”他沒有吃麵包,而是向葉嘉解釋道:“明天要回海市,輸水好的快點。”
葉嘉點點頭,拿起他的大衣,讓他穿上。
沈知韞眼底笑意漫開,想說些什麽,葉嘉便道:“知韞哥,你年紀不輕了,別像年輕人一樣以為吹冷風是小事。”
沈知韞笑容一僵,神情掩映在角落的陰影中,好半天,他才若無其事的接過葉嘉手裡的大衣,披到肩頭,“也許是淋雨淋得。”
“嗯。”葉嘉沒多說什麽,看他披好外套,目光便挪了回來。
身邊,沈知韞在吃他買的麵包,吃的緩慢,偶爾會輕輕朝他看來,觀察他臉上的情緒,一塊麵包不大不小,剛剛好飽腹。
吃完,擰開瓶蓋的電解質水便遞過來。
沈知韞溫和的注視著他,“謝謝。”
“不客氣,”葉嘉也很客氣的回,“照顧你是我的責任。”
笑容又僵住,沈知韞拿著水,插著針管的左手動了動,指尖蜷起一個弧度,又克制的放松,唯見手背上繃緊的青筋。
他喉結滾了滾,啞然:“嘉嘉,我們之間只剩下責任了嗎?”
“不,”葉嘉說,“還有你的共同財產。”
沈知韞徹底安靜。
他靜了幾秒,開始迅速回憶昨天與葉嘉的每一次對話。
很明顯,葉嘉還在生氣。
甚至因為他昨天的一些話,更加生氣了。
生病讓他的思維運轉遲緩,神經緊繃,注.射入體內的液體冰涼,他疲憊的無法精準聽出葉嘉話裡的意思,也無法針對這意思,進行補救和挽回。
沈知韞素來精通各種談判技巧,談判桌上無往不利,可以冷著臉,不緊不慢的駁回合作商每一項不合理的訴求。
只是現在,新來的“談判商”與他人不同,他讓他心軟、珍重、愛護,比起談判,坦誠相待才是真正該做的事。
“嘉嘉,我又讓你生氣了嗎?”思慮許久,他有些謹慎的問。
葉嘉點頭:“嗯。”
“我該怎麽做。”沈知韞看著他,發燒使他看起來帶著幾分憔悴,但他眼神溫和,氣氛也沒有昨天的緊繃與一觸即發。
在這空蕩蕩的衛生所裡,沈知韞披著大衣、輸著水,好像終於尋到了一點正確認錯、求得原諒的方式。
“我希望你能原諒我,”他右手挪動,輕輕觸碰葉嘉的指尖,溫熱的體溫交融,夜色似乎也跟著寧緩下來,“所以嘉嘉,我該怎麽做,你才能原諒我?”
角落的陰影籠在沈知韞深挺的眉骨上,沒了凌厲、冷淡,只有靜默無聲的服從,他聲音愈輕,“不原諒也可以,只要能讓你消一點氣。”
他應該給葉嘉更多時間,也給葉嘉足夠的主動權。
他犯了錯。
就該溫順的低下頭顱,祈求對方的寬恕。
而非像昨天那樣,不顧對方的意願,強硬的堵住葉嘉的嘴。
葉嘉沒有回答他,他手撐在椅子上,緊繃的唇角在沈知韞看不見的地方,如冰雪消融般微微松了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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