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趕上了,現在一切結束、身心放松下來,他才恍然發覺身上的傷居然這麽疼。
為了不讓朋友們擔心,這事他誰也沒告訴。車禍之後還有一大堆事需要處理,紀四余又打電話來催了,說是在學校門口等著接他去醫院。
林蔭道上,紀因藍步子很慢,一瘸一拐地往校外走。
大概是為了分散注意力,他邊走邊抬頭望著上方重疊的樹木枝葉。
蟬鳴聲還是很聒噪,紀因藍閉了閉眼睛,下一秒,卻突然聽見身後一道熟悉的聲音:
“紀因藍。”
紀因藍愣了一下,猛地轉頭看去,就見許最正在他身後不遠處。
他像是一路小跑來的,等看清紀因藍的狀態,他皺了皺眉,表情微微沉了下去。
紀因藍很難形容他在那一瞬間散發出的感覺,像是生氣,像是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種十分濃重的、類似於後怕的情緒。
他快步走到紀因藍身邊,想碰他卻又不敢碰,隻敢以目光將他上上下下認真打量個遍。
紀因藍身上穿的是北川一中的夏季校服,左半邊手臂外側是大片的擦傷,腿上被長褲遮著看不出什麽,但光從褲子上的灰塵和破口也能看出來情況肯定沒有多好。
他額頭上也有一處小擦傷,雖然被發絲遮去一些看不真切,但還是能瞧見傷口泛紅的顏色和邊緣沾到的灰塵。
許最看著他,抬起手,卻又像是不太敢動他,所以在半空停了一會兒,又緩緩垂下去、蜷起了手指:
“你……怎麽了?”
“沒事,就在路上出了點小意外。”
紀因藍怕他擔心,於是抬抬手臂給他展示了一下自己:
“好著呢,活蹦亂跳的。”
但許最的眉心並沒有因為他的安慰而放松哪怕一點。
他問:
“現在去做什麽?”
“去醫院看看,但我感覺沒多大事,就一點皮肉傷,骨頭都沒斷。”
“我跟你一起去。”
說著,許最抬步就要朝學校大門走,紀因藍見狀趕緊拉住他:
“哎,你上你課啊,跟我瞎跑什麽?”
紀因藍知道他是太擔心太著急了,所以溫聲安慰道:
“真沒事,有我姐陪我呢,你放心。我跟妙姐請過假了,今天就不來學校了。還有,你剛剛的表現我看見了,特棒。”
紀因藍抬手,動作親昵地輕輕拍拍許最的臉頰:
“行了,真別擔心。我姐還在門口等我呢,一會兒等著急了又得打電話訓我。我先走了啊,你好好上課。”
紀因藍靠近半步,用沒傷的右臂輕輕環了一下許最的腰,像是一個很輕的擁抱,又哄小孩似的捋了兩下他的後背:
“回去吧,啊,乖。”
紀因藍一步三回頭地走向林蔭道的出口,回頭時看見許最一直站在原地。他沒有回禮堂,卻也沒有跟過來,像是一個證明自己乖乖聽了話的小朋友。
紀因藍努力讓自己走路的姿勢看起來正常一點,最後抬手朝許最揮了揮,算作告別。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看見許最站在樹影下,背影顯得稍微有點落寞,更多的卻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
用一個不大恰當的形容,紀因藍其實覺出了那麽點陰沉,總而言之,有一瞬間,那似乎有點不像他印象裡那個許最了。
那到底是種什麽感覺?
紀因藍沒有多想,也沒時間多想。
他隻快步走到許最看不見的地方,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被身上傷口拉扯出來的疼痛折磨得呲牙咧嘴。
離開學校後,紀因藍被紀四余帶去了醫院,驗傷加上藥就花了一上午時間,中午匆匆吃了個飯,又跑去警局做了筆錄。
紀四余一整天都陪著他,但傍晚時店裡出了點事等著她過去處理,她陪紀因藍做完筆錄跟對方車主初步協商過後就先趕去了店裡,反正警局離家也不遠,紀因藍就當散步了,就那樣一瘸一拐地溜達著往回走。
傍晚,天空被晚霞染成橙紅色,斜陽把行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紀因藍一手拎著醫院帶出來的檢查單和X光片,一手拿著手機,回復朋友們的關心問詢。
他走在人行道上,身邊是匆匆行人、城市高樓和車水馬龍。
“因藍!”
有人喚了他一聲,紀因藍聽見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抬眼看去,居然見是一身吊帶短裙的除歲。
“真是你啊?你怎麽在這?”
除歲小跑過來,原本很是驚喜,但看見紀因藍手臂上和額角的紗布,她又愣了一下,擔憂道:
“你怎麽了?受傷了?”
“嗐,早上騎車被撞了一下,沒什麽大事。剛從醫院回來。”
紀因藍衝她笑笑,隨口解釋兩句,又問:
“你呢?你怎麽在這?閃閃不是說你也去集訓了嗎?”
除歲是藝體班的舞蹈生,藝體生和文化生不一樣,他們除了高考還要準備藝考,一上到高三,都得天南海北地去集訓、考試,忙得腳不沾地。
“最近家裡出了點事,我請假回來幾天。這不好巧就碰到你了?”
“這麽巧?你去哪?”
“柳湖公園。你呢?”
“我回家,我家就在柳湖公園那邊。”
除歲微微一愣,可能有那麽一瞬間的驚喜,不過很快,她就看著他,有點不確定地試探著問: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