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柯眠晚識趣地離開鏡頭。過程簡潔明了,就好像是在參與某些項目的交易現場,得勁!
原路返回和晏辭擦身而過時,柯眠晚受到氣氛影響,不過腦地吐出了一句只有他和晏辭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話。
“工作加油,Mr.K”
在片場互相喊演員的角色名再正常不過。
晏辭飾演的角色就叫殺手K。K或許單純是個代號,又或許代表了殺手K的過往,不過誰知道呢。殺手K不知過去,沒有未來,並且最不需要的就是故事,故事代表著牽絆,牽絆就會讓人產生感情,感情是殺手的致命一擊。
可只要是人,怎麽會沒有故事。
殺手K當然不例外。
烏雲密布的雨夜,小巷中暗不見天日。
傾盆大雨砸在水泥地,整座城市陷入無序的嘈雜。老式城區的小巷裡僅有一盞昏暗的街燈勉強亮著,持續不斷的大雨騰起水霧,本就陰沉的小巷變得更加陰沉。
“啪嗒。”
防水的槍箱掉落在地,紛飛的水花濺了男人一身,可對於渾身幾乎已經濕透的他來說實在微不足道。周圍闃無一人,雲遮霧障,終年冰冷的臉在層層疊疊的遮掩下終於微微裂開了一條縫。
向來冷漠的眼神中透露出一分迷惘,不知道是對自己現在經受著的、從體驗過的感情,還是對自己先前的行為。
就在不久前,有一條生命畫上了句號。
那是一個很有活力的蠢貨。哪怕每天只能在十分狹小的空間內起居生活,那個男人都會堅信世界會變得更好,會無條件相信自己救回來的陌生人是個無家可歸的流浪者。
然後他死了。
死在他的單純無知上。
更可笑的是,那個男人是笑著倒下的。笑容燦爛如光,和過往無數個日日夜夜一樣。
車鳴聲響徹深夜街道。
“各單位注意,據目擊者稱疑犯身上背著槍箱,不能排除他沒有隨身攜帶近戰武器。”
“那邊沒找到人!”“快點跟上,注意不要落單,對方很可能是職業殺手!”
“該死!這麽短的時候背著狙擊槍能跑到哪裡去。”
“指不定那家夥在附近哪座樓頂盯著你呢。”
“這TM大的雨還能狙擊?!”
“嘿,上頭沒明說的消息,據說這位是國家通緝的狙擊手。這種雨算什麽,人家裸眼都能乾掉你。”
搭話的人面色大變:“你說是那個K?!見鬼,老子可還想活,走走走。”
轉角後的十步之遙,被全城通緝的男人面無表情,冰冷的眼底寫滿殺意。但凡巡街的兩個人再往前走一步,便將永無回頭之路,狠厲而果決,仿佛此前瀕臨支離破碎的場面只是男人編織的一場夢。
前後兩種性情的改變在一念之間,鎖定在晏辭身上的鏡頭完美地轉瞬即逝的變化記錄了下來。
柯眠晚緊凝屏幕,不自覺握緊了手上厚重的乾毛巾。
補拍的鏡頭到此為止,布萊克導演的‘cut’卻並未響起。宛若燃起熊熊大火的熱烈目光跳過屏幕,直達現場。Mr.K依舊在線,布萊克沒有理由喊停——free.
兩個月的拍攝期,晏辭每一次的自由發揮都會為布萊克帶來直達心底的熱血沸騰。布萊克堅信這一位東方演員這次同樣不例外。
晏辭能夠向所有人展現劇本之外的人物,布萊克毫不客氣的說,他是鮮活的,完美的,不可控的藝術家!
鏡頭內,隱匿身形許久的K動了。
他撿起了浸在積水中的槍包甩到寬闊厚實的背上,闊步前進,和以往無數個日夜一樣,又將繼續奔赴不知歸途的下一個任務。
可沒多久,堅定的步伐駐足片刻。
避開搜查的最佳路線上,昏暗的路燈搖搖欲墜,光線比此前微弱了些,卻依舊頑強地亮著。雨水的軌跡暴露在光線下,一絲不漏。
幾不可察的瞬間,K就地改道選擇轉進小路。
如果那個單純的男人在,必定會比K本人都要早地發現他的遲疑,然後帶著他那沒心沒肺笑容調侃他。
“你遲疑了!天哪,你竟然遲疑了!”
“這是個驚人的發現,讓我猜猜你看到了什麽。嫌棄老舊的光線嗎,哦不,難道是你怕光?”
“哦親愛的,你不會是吸血鬼吧!太酷了!”
雨越下越大了,警笛聲逐漸聽不真切。
鏡頭回到最初的小巷,安靜幽靜一切如常,仿佛不曾有人到訪。
戲劇般的變化不過“啪”一聲。
小巷中的燈滅了。
“cut!”
沉寂的劇組轟然爆發出掀翻天地的歡呼,所有人都在為晏辭的表演欣喜若狂!
親手解決了人生中唯一的變動之後,他有一瞬間的動搖,然後呢。晏辭給了所有人答案。
K會繼續貫徹自己的道路。
不是因為無情,而是因為他無從選擇。唯有走回原來的道路,回到以前獨自一人的生活,他才能找到自己存活在世上的意義。
沒有台詞,一鏡到底,但所有人都從無言的畫面之中感受到了晏辭想要表達的東西。
太完美了。
布萊克激動到瘋狂拍副導朋友的背,拍攝組看著畫面歎為觀止,幸好自己沒有手快給哢,工作人員們為一次性的一鏡到底而欣喜,唯有站在主機位旁邊的小小身影是個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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