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很遺憾，那你所有的工作，都是刺激性的。”

　　“所以，你建議我放棄工作？”

　　“從心理專業的角度來說，是的。”歐庭韞分析道：“藝術創作往往需要藝術家深入挖掘自己的內心世界，這種過程可能涉及深度的自我反思和情感投入，有時可能導致情緒上的波動和內心的衝突。”

　　“其次，藝術家往往對自己的作品有極高的要求，追求完美。這種對完美的追求可能導致過度的自我批評和焦慮，影響心理健康。”

　　“最後，創作過程中，可能采用不規律的生活方式，如熬夜、飲食不規律等，這些不健康的生活習慣可能對心理健康產生負面影響。進一步加深病情。”

　　蘇世清認真聽完。

　　而後仔細思考了一陣：“謝謝您的專業建議，但我不可能放棄我的專業。”

　　*

　　第二天一早，蘇世清接到姚音的電話，問他為什麽不來劇組。

　　蘇世清這會兒才想起來，還有這麽個事兒要做。

　　蘇世清為人，從不輕易許諾。

　　而一旦許諾，就言出必行。

　　這是他的原則。

　　即使這件事，是次人格擅作主張答應的。

　　但蘇世清還是認了下來，開車去了劇組。

　　姚音一看見蘇世清，立馬眼睛放光：“世清！你來了！你今天的狀態，給我的感覺很好，很適合拍現在的戲！”

　　蘇世清的主人格，優雅理性，謹慎從容；非常具有蘇墨然年輕時候的神韻。

　　姚音一邊招呼化妝師給他做造型，一邊介紹說：“我們今天拍最最最重要的一幕戲，蘇墨然發瘋的鏡頭！世清，你心理上應該沒問題吧？”

　　蘇世清愣了一會兒，而後緩緩道：“沒事。”

　　“我知道，蘇墨然是你的父親，這幕戲對你來說，比較沉重。但是，站在導演的角度，我認為，沒有人能比你更適合拍這幕戲。如果你能將它演繹出來，這部作品一定能成為傳記片裡的神話！”

　　蘇世清靜靜看著劇本，沒有搭話。

　　“世清，你知道的。在演藝圈，我一直有著惡魔導演的名號。如同你追求設計作品的極致藝術美感，我對影視作品的追求，也有著吹毛求疵的極高標準。”姚音的語氣裡，幾分歉疚，幾分堅定：“既然你接下了這部戲，那麽在拍攝的時候，我就會異常嚴格，如有冒犯，希望你理解。”

　　蘇世清頷首：“我知道了。”

　　攝影棚被布置得極其複古，最大程度還原了蘇墨然在國央美術學院的工作室。

　　四周掛滿了水墨風格的畫作，中間是一條素白的長桌，凌亂擺放著筆墨紙硯。

　　桌子一角，堆滿了厚厚的宣紙。宣紙之上，放著兩把不同材質的裁紙刀。

　　一把鋒利，鎢鋼材質。一把溫和，玉石製成。

　　蘇世清穿著一襲青衫，提筆就墨，雪白的宣紙上點點暈染。

　　這幅畫是蘇墨然在世的最後一幅作品，也是水墨畫界永恆的絕唱，未完成的絕世佳作。

　　為了真實還原當時的場景，劇組本來是想找一個替身畫師現場作畫。

　　但蘇世清正好就有藝術功底，根本不需要替身。

　　因此，現場設置了一個巨大的投影屏，投影了這幅作品的真跡。

　　蘇世清只需要對照臨摹即可。

　　在真實的歷史事件當中，蘇墨然作畫過程中，由於精神高度亢奮，過於投入內心的藝術世界，以至於陷入瘋魔的境地。

　　據傳，為了完成這幅畫，他三日三夜不曾走出工作室，滴水未進，滴食未嘗。

　　魏月華前來勸導，被他失手誤傷，最終釀成悲劇。

　　蘇世清在作畫之時，突然就契入了當時的境界。

　　多年以來，水墨畫學界無數人想要模仿蘇墨然的畫風，無一人能成功。

　　全是因為，蘇墨然從雲溪先生處得到了硯池畫派的真傳，無人能出其右。

　　而蘇世清在扮演蘇墨然的時候，在這樣的場景之中，看著父親當年未完成的畫作。

　　忽而就福至心靈，喚醒了年幼時蘇墨然教他作畫的回憶。

　　在年幼的時候，他憎恨蘇墨然，厭惡蘇墨然，自然不肯繼承他的畫法，也從來不喜歡水墨畫。

　　而如今，而如今。

　　根本抑製不住的衝動和靈感泉湧而出。

　　蘇世清從未覺得自己對水墨畫如此熟悉，如此喜愛。

　　雲溪先生的道心，墨然先生的技法，好似穿透時空一般給予他遙遠的指引。

　　失控，失控。

　　冷汗滑落，呼吸顫抖。

　　扮演蘇墨然的蘇世清，在劇組的鏡頭之下，在攝影棚的幕布之下，將這幅已經絕世的佳作，幾乎完美複製，甚至隱隱有超過原作之勢！

　　他過於沉浸在創作的世界。

　　以至於姚音什麽時候喊了卡，拍攝什麽時候結束，都渾然未覺！

　　本來是要繼續拍下一幕戲。

　　姚音十分欽佩他的專注，自然沒有打斷他。

　　等到畫完其中一個部分，蘇世清才提筆收墨。

　　姚音調侃道：“世清，本來只是想讓你隨意畫一個道具，沒想到你直接弄出個寶貝來，這畫到底算劇組的還是算你的啊？”

　　蘇世清笑了笑：“隻完成了不到十分之一，實在算不上什麽。”

　　姚音說：“很好，保持這個狀態。接下來的戲，是你神志不清，用裁紙刀誤傷了自己的妻子。世清，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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