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世清先生:
展信佳。
近日從國央設計協會獲悉,你將與鄭會長共同設計國央銀行紀念幣,余心亦為之歡躍。冒昧從鄭會長處要到了你的聯系方式,特為你寫這封郵件,希望沒有過多叨擾。
世清,我是熊意,你父親蘇墨然先生的好友。自從墨然先生辭世,我亦飄零久,也是最近才回國。一到國內,就聽說很多關於你的消息。聽聞你在設計界成就斐然,繼承爾父之志,我很欣慰。
關於你的父親墨然先生,我寫了一本傳記小說《青衫墨然》,現已付梓。
如若你有興趣,我可寄送給你一份。請務必留下地址。
敬頌台安,並祈日祉。
熊意。
*
蘇世清禮貌回復了他的郵件,留下了聯系地址。
幾天之後,收到了熊意親筆簽名的書籍《青衫墨然》。
看完這本書,對蘇墨然的人生經歷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但還是有一股謎團在心底縈繞,揮之不去。
蘇墨然年少成名,擔任國央美術院的院長,在水墨畫領域成就卓然。
這些他都知道。
蘇墨然和魏月華相戀,詩畫相隨,琴瑟和鳴,一段佳話。
這些他也都知道。
蘇墨然在藝術上遇到瓶頸,前往終南山拜師閉關。三年學成,揮墨驚人,筆走遊龍,開宗立派。但卻也性情大變,最終瘋魔,釀成悲劇,自殺身亡。
這些他知之甚少,書裡也寫的非常含蓄。
那三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蘇墨然究竟為什麽會變成那樣?
為了探究真相,蘇世清特意約見了熊意。
那是一個晴朗的下午。
在熊意家的書房,這位年邁的作家為他泡了一杯茶,感歎是時光飛逝:“你和墨然先生,真的很像。我們曾經是大學同學,看見你就好像回到了曾經的少年時光。”
蘇世清接過茶盞,淡淡抿了一口:“我的父親,蘇墨然,在終南山的三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熊意深深歎息:“這段往事,本來不應該翻出來,本來應該帶到我的棺材裡去。但是,世清,孩子,你真的想知道嗎?”
“請您務必告訴我。”
“墨然在國央美術院當院長,已經做出了很大的成就。但他永遠不滿足,他感覺自己的創作遇到了瓶頸。那會兒,終南山有一名隱士,被稱為水墨畫聖,但從不出山收徒。你父親前去拜訪了好幾次,都無功而返。”
“但是你母親對他說,對藝術和精神的追求應該高於一切。她極力勸說你父親找到水墨畫聖,在藝術上取得更高成就。”
“墨然先生於是離開家,在終南山徘徊了七天七夜。終於打聽到畫聖的隱居之處,但是畫聖不肯見他。墨然在隱士的居所外結廬而居,以鍥而不舍的毅力,終於感動了畫聖。畫聖本名叫做雲溪,人們也叫他雲溪先生。雲溪是古畫的傳承人,現在這個時代,已經沒有這樣的人了。”
“雲溪並不如世人想象那般是個老頭,反而年輕的很,約莫是三十上下,和你父親年歲相當。一開始,雲溪先生沒有收徒的意思,照他的說法,世間萬物運行自有規律,來時來,去時去。世間浮名,榮華富貴,他根本毫不在意。”
“你父親和他以才相交,互相欣賞。雲溪漸漸被墨然的才華感染,終於答應收下他做弟子,但要求墨然必須在終南山閉關三年。”
“三年之內,兩人同吃同住,互相切磋。雲溪更是將自己畢生所學傾囊相授,互相引為知己之交。”
“三年之後,墨然畫技大成,遠超往日。轉眼到了和雲溪約定離別的日子,墨然正想勸說雲溪出山,和他共同前往國央美術學院任職。雲溪拒絕了。不僅如此,雲溪還說,墨然,唯此一別,是為永別。”
*
終南山別院。
四周環繞著茂密的竹林,石桌清茶,鳥鳴芳草。
雲溪身形修長,目光深邃:“墨然,唯此一別,是為永別。”
蘇墨然握著茶盞的手微抖:“雲溪...你這是什麽意思?”
陽光透過竹葉的縫隙,斑駁地灑在兩人身上。
雲溪笑容清淺,眸色淡然:“我傳承自硯池畫派,從魏晉至今,已經千余年了。我師父將畫技傳給我的時候,就曾經斷言,時代已然改變,我們這種畫法最終會被淘汰。城市裡什麽都有,科技的發展已經不需要我們這種作古的玩意兒。我也曾經認為,我最終會和這些畫作一起在終南山老死。但我遇見了你。”
蘇墨然說:“古畫技法可以和現代結合,能夠傳承出更有特色的作品。”
雲溪頷首:“因為是你,只有你才可以。墨然,我沒有遺憾了。”
蘇墨然勸道:“難道你不想和我一起,將硯池畫派發揚光大嗎?”
雲溪搖了搖頭:“墨然,這是你的使命,不是我的。”
蘇墨然不解:“那你有什麽打算,繼續隱居在終南山?”
雲溪歎道:“墨然,我師父曾經告訴過我。畫師之畫,道心第一。我已破了道心,我不會再活了。”
蘇墨然愕然:“雲溪...?你的道心境界很好,怎麽會?”
雲溪苦笑道:“墨然,你是我的劫數。我對你有僭越的情感,你可知曉?”
蘇墨然腦中轟然。
雲溪道歉說:“墨然,我不該和你說。我知道你已經心有所屬,也已經有家人。所以,我向你說這話之日,就是我決心赴死之時。墨然,對不起。還有,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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