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橙也不知道全網黑的風波什麽時候是個頭,如果星海平台還願意與他續簽直播合同,他肯定要重操舊業賺點零花錢。
萬一職業病犯了,多喊幾聲“哥哥”和“老公”,打擾到隊友休息就不好了。
任小航臉上閃過一絲古怪:“你……確定?”
路橙指著對面:“其實我本來想選那間的,但好像已經有人住了?”
路橙和絕大多數網癮少年一樣,家務廢柴,東西亂丟,絕對不疊被子不洗碗。用季玫的話說,除了手機、鍵盤和鼠標擦得鋥亮,醬油瓶倒在面前了都懶得扶。
他對面的那間房間,門沒有關嚴實,從敞開的門縫往裡看,煙灰色的床鋪收拾得十分整潔。陽光從南向的窗戶灑進來,桌上的書籍從高到矮依次排列,旁邊擺了兩瓶未開封的礦泉水。
路橙想起剛才楚瓊林的話,估計這是提前為他布置的房間。畢竟一個電競戰隊裡能與“讀書”兩個字扯上關系的,也隻剩下楚教練了。
任小航又問了一遍:“你真的確定?”
路橙:“確定呀,怎麽了?”
雖說電競選手多多少少有點畏懼主教練,就跟中學生害怕班主任一樣,但那是楚瓊林,一訓起人來,他們倆指不定誰先哭。
“沒問題!待會兒讓阿姨再打掃一遍,明天就給你接風。”任小航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恭喜你,這地方風水絕佳,適合五殺。”
路橙:“?”
怎麽還搞起電競玄學來了。
KG還有多少驚喜是他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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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瓊林與邵經理討論了近三個小時,逐條商定教練合同的具體事宜,抬頭一望窗外,已是暮色四合。
他許久沒說過這麽多話了,眉宇間不自覺地流露出疲態。
邵經理將簽字筆遞給他,問了最後一個問題:“您可別嫌老邵囉嗦,但咱們都清楚,賽場上隨時可能發生意外,打滿BO7也是經常有的事,您的身體真的可以支撐嗎?”
楚瓊林笑了笑,反問他:“邵經理,您活到現在,有錯過什麽重要的東西嗎?”
“那可太多了——高考填錯答題卡,大學沒能過六級,谷底的時候沒買比特幣,轉行當電競經理還遇到顧司宴這死小子。”
“那其中有沒有一樁是願意用生命去彌補的遺憾?”
邵經理一怔,隻見楚瓊林動作輕柔地把衣袖卷到手肘的位置,露出右臂上一道暗紅色的疤痕。
他的手臂本就比一般成年男性纖細,疤痕顯得更長更猙獰,像盤踞著一條恐怖的長足蜈蚣。
楚瓊林:“七年前的冬天,SRG獲得了世冠賽冠軍。而就在開賽前一周,他們的首發輔助出了一場車禍,不得不臨時換人。”
他不願多談車禍的起因,輕描淡寫地說:“醫生診斷,這位輔助選手右臂部分運動神經損傷,再也不可能回到賽場。”
“所以請放心,七年後他不會再錯過了。”楚瓊林挽下衣袖,在一式兩份的合同上簽下了自己的姓名。
“歡迎您加入KG。”邵經理起身鄭重地與他握手,“我讓小賀送送您?”隨即想起賀朝元乾活的蠢事,忙道:“不不,我親自送送您。”
“沒必要吧,從這裡出去沿著行車道一直向西就行了,難道我還能走丟?”
十五分鍾後。
楚瓊林站在三岔路口,茫然地環顧四周。
他忽略了一個問題。
行車道也是可以分叉的,而他不知道哪裡是西,就算已經打開了手機的指南針APP。
天已經快暗透了,月光黯淡,小區裡過分茂盛的草木投映下層層疊疊的影子。他總覺得眼前的景物似曾相識,路橙好像帶他走過這段路,好像又沒有。
楚瓊林徒勞地關掉指南針,打算賭一把,選擇左邊那條路。
就在這時,那輛一直跟在他身後的黑色卡宴打了車燈雙閃,駛向了右邊。
對方絲毫不心疼油錢,把豪車開出了自行車的風采,走走停停,似乎故意在等他。
楚瓊林不由跟了上去,反正能開車進金鳳灣的每個人都比他富有,不屑於劫他的財。
秋風微涼,楚瓊林追著卡宴的後車燈,邊走邊哼一首輕快的小調,是七八年前流行的民謠。
民謠循環到第四遍,他終於看到金風灣小區宏偉的歐式大門,黑色卡宴停在自動閘門前,等待繳納停車費。
楚瓊林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什麽,走上前去敲了敲駕駛座的車窗:“您好先生,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貼了黑色防窺膜的車窗緩緩搖下,司機長了一張二十出頭的年輕面孔,撓撓頭說:“不好意思,我好像對您沒印象。”
楚瓊林眉目低垂,難以掩飾眼底的失望:“這是您的車?車上沒有別人了?”
司機不由望後一瞥,秦暮洋當即在後座臥倒裝屍體,朝他擠眉弄眼。
司機衝楚瓊林尬笑道:“就我一個,我是去接我家少爺放學的,看先生好像不認識路,才打了下雙閃。”
楚瓊林點頭:“謝謝您。以前也有人這麽為我指過路,我還以為是他回來了。”
“不客氣,少爺要求我們日行一善。”司機答道,“也謝謝您,我們少爺已經很久沒這樣笑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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