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熱鬧的宴廳不知什麽時候陡然安靜了下來,人們齊齊看向被主人家抱在懷中的嬰兒,尚在繈褓中的嬰兒揮著小手,不吵不鬧的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周圍。
這便是宴會的主角,一個僅僅只有足月的小嬰兒。
契約式神,那麽便可在這亂世之中獨得一方安隅,再也不會受到鬼怪的侵擾,除卻生老病死,一生無憂。
換句通俗的話來說,就是得了天大的運氣,才會在如此幼小的年紀得到這莫大的機緣。
在場的人無一不羨慕被抱在美貌婦人懷中的小孩,眼中閃過嫉妒,羨慕,最後只能不甘的收回眼神,將所有情緒都掩埋在心底。
婦人將小孩放在宴廳中央的圓桌上面,斂下的眸子帶著安撫和柔意。
宴廳外價值千金的盆栽花朵在晚間的清風下搖曳不定,紅色的綢緞混著粉白相間的花瓣在月光下翻飛。
這個夜晚格外的安靜。
一中年男子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宴廳中央,他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手裡捧著巴掌大的匣子來到圓桌面前。
重頭戲開場,在座的眾人皆是目不轉睛,生怕自己錯過了什麽。
銀色的匣子被六條鎖鏈扣住,隔著鎖靈匣都還能感受到裡面濃厚的靈氣。
稀世之物,果然不假!
“斐某在這裡謝過各位薦臨吾兒的滿月宴,並一起見證這稀世之物的開封!”
男人的聲音不大,卻能清晰的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裡面,平靜的一番話下來,無端的讓人緊張了起來。
“這鎖靈匣裡面的靈器是我在北海之巔遇見的機緣,雪山之巔下著彌天大雪,視線所及之處,皆是一片雪白,我在冰火山的雪口遇見了這得天獨厚的靈物。”
簡單的兩句話便訴說了這靈物的由來,可在場的人都知道,天地靈物,要想取得,向來是要付出代價的。
不過四十又幾的年紀,只見斐家家主鬢角的頭髮變得雪白,一道長長的疤痕從眼角劃傷至下顎,竟是受了如此重的傷。
可斐氏向來把這些傷疤作為自己的成就與榮譽,語氣溫和的男人揚起笑容,看著尚在繈褓中的嬰兒,臉上帶著慈和的笑意。
“便在今日諸位的見證下,將之與吾兒契約,保佑吾兒在這亂世平平安安,喜樂無憂。”
宴廳內熱鬧極了,在廳外,斐攸坐在輪椅上面色平淡的看著眼前這一切,看著裡面的中年男子揚起的淺笑,也聽見了那句祝福。
晚間的冷風刺骨的寒冷,斐攸披著白色的大氅,露出來的手指修長而蒼白,冰涼刺骨。
斐攸攏了攏身上的衣服,似乎受了風,他抵著唇輕咳了兩聲,將向裡面偷看的小廝嚇了一大跳,那小廝連忙轉過頭來,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看到斐攸的面容,小廝恍惚了一下,隔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他走向前來,隔著兩大步的距離停了下來。
小廝躊躇著不敢往上前來,隻隔著遠遠的距離問候。
“大公子,有什麽事嗎?”
坐在輪椅上的斐攸朝著小侍從看去,便看見對方像是避瘟疫一般的連連後退了一步,像是很害怕斐攸靠近他。
半搭在輪椅扶手上的手僵了僵,斐攸斂下眸子,輕輕的搖了搖頭。
“無事,只是看看而已…”
那句回答很輕,被晚風吹散在夜裡,什麽沒有留下。
月光映在湖底,粼粼的閃著微光,那雙淺淺淡淡的眼眸漆黑,一絲亮光都沒有,淡漠的不像話。
眼前這人給小廝的感覺就像是懸浮在半山腰的雲,飄飄散散,隨時都有可能消失不見。
身著白衣的斐攸推著輪椅消失在了庭院裡面,唯獨留下一道背影,身後的宴廳傳來熱鬧的說話聲,銀絲炭燃燒的熱氣,即使是身在庭院外的人都能感受到。
寒風刺人,站在庭院的小廝愣愣的看著那人離開的背影,隻感覺那無邊無際的孤寂感將他悶的喘不過氣來。
清脆的銀鈴聲傳來,將還在愣神的小廝喚醒,他回了神,重新站在宴廳門外守著,時不時的偷瞟著裡面的場景。
…
黑夜過分的安靜,月亮被烏雲擋住,瑩白色的月光消失在世間,從長街一眼向前看去,隻覺得街道的盡頭像是一個吃人的深淵漩渦,黑的可怕。
西區的宅院不知是哪家養的狗在叫,嗚嗚咽咽的叫聲在黑夜透著詭異,靠在一旁門柱上的侍從被嚇得陡然一激靈,竟是直接醒了瞌睡。
許是晚間的溫度太過於低,身後染上一股涼意,侍從攏了攏身上的衣衫,他走了兩步活動了一下身體,看了看門外一群靠在馬車上睡著的車夫和侍從們,走過去趁著大人們還沒有出宴,便想著去套近乎閑聊一番。
斐府院牆外紅色的綢緞被風卷起,在半空中亂飛,匾額下面掛著的兩個紅色的燈籠也在不停的亂晃。
侍從走到一輛看起來十分華貴的馬車面前,腳步聲沒有放輕,本以為那背靠在馬車上的車夫會驚醒,沒想到對方一點動靜都沒有。
侍從一邊想著,一邊伸手去拍了拍靠在馬車上的車夫。
“唉,這位兄弟。”
手上觸碰的衣衫冰涼,隨著侍從的力道,原本靠在馬車上的人竟是直直的向後倒去。
已經凝固的鮮血沾染在車簾上,侍從僵硬著身體朝著地面上的人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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