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連靈魂都在顫抖的感覺,讓他對那人口中所說的一切感到恐懼。
畏懼死亡的到來…
宴亭一片死寂,原本對著國師身份還心存疑慮的人們莫不敢言,連心中最後那絲懷疑都被之掐滅,余下的只有臣服。
這一場鴻門宴,明爭暗鬥,其實從最開始便已經注定了結局。
一路走出來,無人敢攔住兩人,此時天色已經全黑,慕以提著一盞燈籠牽著陸離遙遙的走向宮門。
宮道悠長而寂靜,仿佛走不到盡頭,不知道走了有多久,慕以慢慢停了下來,他將燈籠放在一旁的石牆欄杆上,燈籠昏黃的光打在他的臉上,染上了一層暖光,再沒有了剛才冰冷的感覺。
慕以蹲下身,將這一路都不曾開口說話的陸離拉近了些,摸了摸他的發頂。
這是他最喜歡的動作。
“害怕了嗎?”
他問道
雖然陸離本就寡言,但是這一路上一句話都沒有同慕以說,讓他不禁有些懊惱,剛才的那些畫面是不是把小孩給嚇到了。
是太心急了些,要不是這人間帝王的做法和那些話太過於令人惡心,慕以倒也不會這麽著急將人清理掉。
陸離看著面前的青年,伸出手本想碰碰那雙清冷的眸,卻在中途撫上了慕以的臉頰,碰了碰帶著一絲血跡的地方。
那是剛才被瓷杯碎片劃出的傷口,那時慕以沒有料到周皇會摔破杯子,躲避不及只能將陸離給護住,擋住了那些碎片,但是自己的臉還有手卻都被劃傷了。
凡間利器所造成的傷口,不過在一瞬間便恢復如初,只剩下點點血跡,實際上,若不是因為穿梭位面世界削弱神魂,這具身體也不會變得如此羸弱,甚至還會被凡間利器所傷。
有時候的天道所定下的規律,就算是神明都不能輕易干涉,之所以能很容易的審判身為人間帝王的周皇,大多數原因也是因為對方身上因果太多,種下什麽因,便得什麽果,自作自受罷了。
而在原本的天地冊中,周朝大歷21年,該是帝王更迭,戰亂不休的一年,而後才有嗜兄登上皇位的暴戾君王血洗朝政,擁複盛朝的後來。
那人腳踩枯骨,一身血氣而來,無人知曉他到底發生了什麽。
是慕以的到來改變了後面的這一切,沒有人知道,與天道規則爭鬥,最終逆天改命的代價到底是什麽。
陸離搖了搖頭,碰上那早就已經愈合的傷口,突然問道:“你真的是神嗎?”
暴露在寒風之下的小手冰涼,慕以被問得一愣,隨即半晌才低頭回答道:“是。”
他承認自己的身份,將陸離的小手搭在自己的額間,刹那之間,身上的偽裝盡數褪去,黑色被洗去,白發雪瞳的神明露出了最真實的模樣。
那是世界上最純淨的顏色,連寒冬之際,漫天飛舞的雪花都不及眼前景色的萬分之一。
勾住了眼前人所有的心神。
第145章 神岄(8)
神明眼眸純粹, 白發雪瞳,是世界上最乾淨的顏色。
陸離在看到眼前這一幕時,整個人呆在原地,似乎被眼前的一幕驚到, 他搭在慕以額間的小手微微蜷縮著, 竟掙脫著手想要逃離。
那眼中閃過慌亂, 眼前人變得陌生無比, 收掉利齒的小獸露出戒備的模樣,對著眼前陌生的人呲牙,威脅著遠離。
滿滿都是抗拒之色。
恢復原樣的神明褪去人間凡塵氣,就連那雙眼眸都不似從前一樣, 雪瞳中透著冰冷,無欲無求,即使是俯著身,滿身的冷離還有高高在上的審判感怎麽都消不掉。
這不是陸離所認識的那個為他而傾傘的人。
他戒備著想逃離, 卻被慕以一把拉住, 那隻手被放在了心口的地方。
屋外寒風呼嘯, 他們站在城牆邊, 眺目遠望就可以看見京城之中的萬家燈火,冷風吹的陸離鼻根通紅,傷痕累累的小手被放在慕以的胸口,炙熱的溫度燙的他一瞬間失去了反抗的力氣。
手掌心傳來心臟跳動的感覺,一下又一下的,滾燙而又熾熱。
陸離慢慢停止了掙脫的動作,他站在那裡, 乖巧的將手貼在慕以的胸口上。
“你是神。”他道
稚嫩的聲音再次響起, 卻沒有帶著疑問, 陸離眨了眨眼睛,半張小臉埋在披風中,只露出黑白分明的雙眼,還有紅紅的鼻子。
陸離道:“你是神,那你為何要來到凡間?”
“凡間很不好,凡人很脆弱,會生病,會餓,也會怕冷,還有他們。”
陸離指著對面那高高佇立著的宮殿。
“那裡面的人都是壞的,血是髒的,心是黑的。”
包括他自己也是…
“你為何來到這裡?你不該來到這裡。”
這是陸離第一次對著慕以說著這麽多的話,那雙瞳眸黑沉,卻又帶著屬於稚子的天真。
他以荒蕪的內心訴說著人心的醜惡,一字一句中,毫不掩飾對那些生命的排斥厭惡。
未來的少年帝王初次顯露對於這個世界的惡意,泥潭深陷,淤泥腐臭,原來早就在這時,這個朝代便已經開始在他的心裡面腐爛發臭了。
陸離的手動了動,慕以便借機往前一探,把下巴磕在了他的掌心上。
這是一個極為親昵的姿勢,近得陸離可以在昏暗的光線下,看見眼前人根根分明的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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