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呼喚著,撲在爸爸的懷裡。
每當這個時候,爸爸會很用力的抱住我,那種力道讓我很不舒服,不過我沒有掙扎。
因為我知道爸爸的心裡很難過,因為我能聽到他在哭。
雖然他很小聲,不過我還是聽到了。
我學著爸爸的樣子用小手在他的身後拍著,輕聲的安慰著。
爸爸乖,念念會一直陪著爸爸的。
我們家裡沒有媽媽,也沒有第二個爸爸,剛開始的時候我會問爸爸,我有媽媽嗎?我有第二個爸爸嗎?
爸爸會摸著我的頭,用一種我看不懂的眼神打量著我,然後才說:“念念不喜歡和爸爸在一起嗎?”
“喜歡,念念最喜歡和爸爸在一起了。”
“念念最乖了,爸爸也最愛最愛念念了。”
那一夜,爸爸摟著我入睡,迷迷糊糊中,我仿佛聽到爸爸在說什麽對不起,他錯了之類的話,我很奇怪,爸爸這麽厲害的人,也會做錯事嗎?
可我記得爸爸沒有做錯事啊,爸爸不需要給念念道歉的,念念以後不問了。
後來,我讀了初中,又讀了高中,在我高考結束之後,爸爸帶著我去了那個他從來都不帶我去的墓地。
在哪裡,我第一次見到李穆伯伯。
墓碑上的照片清清爽爽的,很年輕。
我一下就認出來了,這人就是爸爸手機屏幕上的照片。
那個時候的我已經懂得了情愛,我們班裡就有好幾對情侶,拍畢業照那會兒,他們還抱著哭了呢。
爸爸站在墓碑前,和我說起他和李穆伯伯之間的故事。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們的故事。
那是一個算不上和美,帶著些許的悲傷的故事。
爸爸是個孤兒,因為李穆伯伯的關系有了一個完整的家,可是年少無知的他們,終究是錯過了美好的青春時光,等到再回首,卻發現一切都以物是人非,回不去了。
爸爸說的很慢,我突然覺得爸爸很可憐,因為我發現爸爸就是電視裡演的那種愛而不知的人。
他應該是喜歡這個叫李穆的伯伯的,可惜,他們錯過了。
“念念,你要記住,以後做任何事,一定要謹慎,三思而後行,千萬不要衝動魯莽,不要憑借著一時的意氣,有些事錯了就再也沒有辦法彌補了,有些人,並不會永遠的等在你身後。”
“爸爸,我知道了。”
高考成績出來的時候,我征詢爸爸的意見。
爸爸說,我想去哪個大學就去哪個大學,想學什麽專業就學什麽專業,只要我喜歡就好。
公司大不了以後找職業經理人也就是了。
那一刻,我覺得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能遇到爸爸,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
我最終報考了A大的經濟管理,雖然爸爸沒有說什麽,不過我看到在他得知我的報考學校和專業的時候,眼底的亮光,是那麽明顯,那麽的喜悅。
畢業之後,我跟著爸爸到公司實習工作,那個時候,我才真正的接觸到爸爸的另一面。
在公司裡面,他是那麽的嚴肅,是那麽的雷厲風行,是那麽的精明睿智,私底下,卻又是那麽的和善,那麽的溫潤。
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有很多人喜歡爸爸,想要和爸爸結婚,可是爸爸都拒絕了。
“爸,你真的不考慮找個伴嗎?”
隨著年齡的增大,我越發的能感覺到爸爸身上的孤獨和寂寞。
我想,他可能需要一個伴兒,男的還是女的,都無所謂,只要對爸爸好就行了。
可惜,我錯了,在得知我的心思的時候,爸爸很是嚴厲的批評了我。
他說,他不會愛人。
我很奇怪,人怎麽會不會愛人呢,爸爸明明很愛我啊?
後來,我才明白,爸爸說的不會愛人,不是真的不會去愛別人,而是那些人,都走不進他的心。
他的心就像是一個城堡一樣,緊緊地關著門,別人走不進去。
我很好奇的問爸爸,為什麽不將心門打開,去試著接受呢。
爸爸笑了笑,有些苦澀,他說,他不知道,他對那些男男女女的一點感覺都沒有,他覺得自己一個人挺好的。
可我知道,爸爸是孤單的。
爸爸最喜歡去的一個地方就是李穆伯伯的墓地。
高興了,會去,悲傷了也會去,公司拿下一個大項目的時候會去,失去了一單生意的時候,也會去。
那個時候,我就在想,或許爸爸是真的愛慘了李穆伯伯,才會拒絕所有人的示愛。
我不敢去問,我怕爸爸傷心,畢竟李穆伯伯已經不在了,沒有什麽是比陰陽兩隔更痛苦的事情了。
我慶幸爸爸是個遲鈍的人,或者說爸爸的智商很高,情商卻很低。
他根本就不知道不結婚,不喜歡別人,是因為他的心裡一直有個人,而這個人,就是李穆伯伯。
我不敢提醒爸爸,因為我怕他會傷心過去,與其這樣,就讓他模模糊糊的將這段感情當做虧欠吧。
至少這樣,他能好過一些。
爸爸去世之後,我將他和李穆伯伯葬在了一起,我想,這樣的話,至少等爸爸明白自己的心思的時候,能一下就擁抱到李穆伯伯。
“伯伯,我爸爸很笨的,你見到他一定要告訴他,你喜歡他,要不,他這麽笨,肯定發現不了自己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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