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烽是個隱藏的弟控也說不定——那種愛在心裡口難開的類型。
霍祈安顯然已經相當習慣這種程度的無視,他小聲地解釋了一句送簡以楊回來的理由:“從畫展中心出來不好叫車”。
但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卻沒提兩人為什麽一塊兒去畫展。
霍祈安說完後又在原地尷尬地站了好一會兒,卻都沒有等到回應,霍烽既沒有追問、也沒有應聲,就像眼前是是一團空氣。
靜默地等了一會兒,霍祈安只能硬著頭皮提出離開。
按理說這裡是霍家的老宅,也是霍祈安長大的地方,簡以楊甚至都能判斷出哪一間是霍祈安的房間,但是霍祈安這會兒的表現卻像是個客人一樣,還是很不受歡迎的那種。
霍家兄弟倆的糾葛顯然沒有簡以楊能插手的余地,在霍祈安終於滿臉尷尬地說出那句“哥,我就先走了”之後,簡以楊都能感覺到落在他身上的視線的壓迫感一下子提升了好幾個度。
——就因為霍祈安走之前多看了他幾眼。
簡以楊:“……”
就這還不是弟控,他當場表演一個倒立乾飯。
果不其然,就在霍祈安走後沒有多久,簡以楊就得到了霍烽那帶著冰冷寒意的警告,“離他遠一點。”
簡以楊:是是是,好好好。
他並不知道霍烽那差點出口而出的後半句話:只有我還不夠嗎?
將那話的後半段話咽下去,霍烽臉上本就冷厲的表情又低了一個度。冷聲逼問下深藏的狼狽,讓他抑不住惱怒。
直到現在,霍烽仍舊能清晰地回憶起兩人第一次見面的那天。
對方意識半夢半醒間,語氣中自然而然帶出的熟悉。這種無意識的親近,絕不會出現在第一次見面的人之間。
簡以楊認錯人了。
霍烽無比清楚地認識到這一點,心底突兀湧上來的怒氣,連他自己都覺得毫無來由。畢竟他停車的原因,只是因為對方像……像誰?
後一個問題連霍烽自己都無法給出一個十分肯定的回答,因為那只是“夢”而已。
不知道什麽時候糾纏來的夢境夜複一.夜,夢中的情景真實得就像是曾經發生過,但是醒來後卻抓不住一絲線索。他只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夢裡失去了一個人,那股窒息一樣的痛苦即便醒過來也久久在心中縈繞。
這種從夢境中投影出的情感,讓他在現實中一遍又一遍徒勞無功地尋找。
霍烽在不斷追索中,終於抓到了幾個模糊的地點,然後就是一次又一次重複前往,像是在那些地點中荒謬地等待什麽。
這種從夢境中追尋現實的做法,本來就像一個笑話。
理所當然的,他什麽都沒有等到。
直到那一天——
白天的道路維修導致平常從公司回去的常規路線停止通行,司機在詢問了他的意見之後選擇了繞路。在這輛純黑外表的低調商務車行駛到那條岔路的瞬間,霍烽眼前突然閃現出一個畫面:同樣的場景、同樣的路線、同樣陰雲綿綿的天氣!!
放在身側的手猛地收緊握拳,西裝下的小臂都蹦出了一道道青筋,霍烽用盡全力克制,才不至於讓自己臉上露出狂喜的表情:他找到了!是今天!!
那股莫名的篤定讓心臟都不規律地躍動起來,和那急促又激烈的生理反應相反,他大腦卻呈現了一種異乎尋常的冷靜,但他的眼神瞬也不瞬地盯住了前方,像是要看清楚街面上的每一個細節。
頂頭上司的異常讓司機越發緊張起來,就連平日那嫻熟的車技也有了疏漏,在幾次不慎顛簸之後,他忍不住解釋了一句,“太晚了……這條路上燈也不太好。”
霍烽一愣。
——太晚了?
他遲疑著抬頭。
月光被濃重的陰雲遮蔽,城市中的天空本就不甚明朗,在這樣的天氣之下,更是連一顆星星也沒有了,天穹徹底成了暗沉沉的一片。
可霍烽明明記得,那是傍晚才對。
雖然烏雲籠罩、細雨綿綿,但是那確實是“傍晚”。
對了,他今天加班了。
是策劃部臨時提交了一個方案,按照平時他該將這件事放到明天處理,可他一眼掃過,卻莫名注意到了方案上的一個極大的漏洞。這種掃一眼就看出問題的能力並不奇怪,霍烽在商業上的敏銳和嗅覺早就得到了行業上下的一致認可,要不然他也不至於年紀輕輕就接掌霍氏。但是最近這種直覺都快準到預知的地步了,霍烽甚至都隱約能夠看見未來的發展。
對霍氏來說,這顯然是好事,就比如說眼前這個隱蔽的漏洞,如果真的按照這個方案執行下去,就算到時候發現不對、及時止損,也是一筆損失。對龐然大物的霍氏來說這些當然算不上什麽,但是對在一些霍氏供應鏈中存活的小型企業,恐怕就要傷筋動骨了。
當然,霍烽倒不至於有這麽多余的善心關心其他企業死活,但對於一個有輕微強迫症的工作狂來說,這麽大的疏漏放著不管並簡直不可能。由霍烽這個大BOSS帶頭,整個策劃部都被拉著加班、重做方案,這一做就做到了現在。
而到了這時候,漆黑的夜幕仿佛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了心臟,一股巨大的恐慌襲來。
——他會錯過嗎?
這個突兀的疑問驟然湧上心頭,霍烽終於維持不住臉上堪稱平穩的表情,傾身往前按住車座,厲聲:“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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