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數秒的沉默。
夏予像被水霧浸透的柔軟聲線響起:“霍岩, 我們是兄弟。”
宣判的刀終於落在喉嚨。
一刀見血。
夏予說完這句, 內心開始躊躇不安, 為他即將說出的下一句話。
他和霍岩是兄弟朋友這點毋庸置疑, 上輩子他也這樣看待兩人的關系, 哪怕再親近熟悉,也從未改變。
重生以來, 他以上輩子的相處模式跟霍岩接觸, 內心定位也沒有動搖, 只是隨著日益接觸,他對霍岩坦蕩蕩的心也漸漸偏向某個深淵。
他喜歡上了霍岩。
沒有哪一刻如現在般清晰認知。
他和霍岩是名義上的兄弟,事實上的朋友,內心深處卻不止拿他當朋友,他對霍岩產生了不該有的喜歡。
霍岩已經為他付出夠多,他怎麽能那麽自私,拖累他去走一條不歸路,爸爸媽媽難過怎麽辦。
況且……霍岩未來有喜歡的人。
……
霍岩注視那扇單薄的塑料門,他看不見夏予,澡堂裡很靜很靜,靜到能聽見水滴聲,以及他的心跳。
狂烈的心率倏然平靜,夏予那句話令他如墜冰窟,整個人僵在原地許久才舒緩過來。
是啊,他們是兄弟,盡管他從未回到夏家的戶口簿,父母也應他請求從未對外公開他的身份。
這一切不能否定他們在別人眼中兄弟的身份。
夏予對他……不是喜歡。
霍岩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抿了抿唇,說:“我知道了。”
他會永遠藏好自己的喜歡,安靜陪在夏予身邊,不會再生出這些虛無的妄想,只要他能在最近的地方一直看著夏予,已經足夠。
腳步聲遠去。
夏予心跳趨於平穩,等回神,澡堂裡一片寂靜,外面再度傳來清掃阿姨的催促聲音。
像是突然清醒,夏予將換下的衣服裝好,圾著拖鞋迅速離開隔間,快步朝著出口走去。
他如此匆忙,顧不上整理儀表,連額角的濕發洇透領緣也沒留意,一路快步走到了澡堂外的榕樹下。
夏予單手扶住樹乾,張目四望,周圍是來往的下課學生,霍岩已經不見蹤跡。
霍岩走了。
夏予心不由地漸漸沉下去,同時也無比明白,霍岩那句略顯曖昧的提問,被他的答覆驅散。
他們不可能的。
霍岩有他將來的路要走,他不能耽誤霍岩,再拖累他一輩子,他已經害霍岩苦過一生。
盡管內心有這樣的清晰認知,眼眶依然不住酸脹,視線被水霧模糊得看不清周圍。
突然,夏予視野裡多出一雙腳。
他緩慢地抬頭,那道影子也漸發清晰起來,不等他說話,對方倏然伸手將他抱進懷裡。
夏予一下撞進結實胸膛,熟悉的皂角清香闖入鼻息,因為太突然,他整個人都是懵的。
滾燙胸膛不斷炙烤他的面頰,緋紅染滿耳廓。
夏予仰起頭,粗糲指腹忽地落在他的眸尾,動作卻如羽毛般輕輕掃過,低沉穩重的嗓音安慰:“別哭。”
夏予一怔,失措地推開他,轉開臉,手背用力抹了抹眼睛。
霍岩見他擦得用勁,微微抿直唇角,又聽夏予問自己怎麽還在這裡沒走,霍岩說:“我去給你買雞蛋餅。”
夏予往他左手一看,果然拎了用食品袋裝好的雞蛋餅,還熱乎乎的,一看就是剛新鮮出鍋的。
霍岩認真道:“你沒吃晚飯就洗澡,容易低血糖,我怕你餓。”
夏予眼眶泛酸,別開臉,許久才悶聲問他:“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霍岩不語。
幾息的靜默。
夏予突然迎上霍岩目光,直言說:“你喜歡我。”
不是疑問,是篤定。
霍岩神色一動,立刻想矢口否認,他太怕被夏予發現自己對他有妄想,從此遠離他。
但是……他不想騙他。
霍岩沒有回答。
他的沉默也變相承認。
他凝視著夏予那雙漂亮眼睛,心裡明白以後再也看不到。
夏予不會再理自己,他往後連偷偷看他的資格也沒有,自己是變態,是瘋子,是陰溝裡的爛泥,癡望地覬覦著天邊的雪白月光。
眼睫慢慢地垂落,霍岩把雞蛋餅遞給夏予,說:“今天老師布置了作業,我先回去做。”
霍岩說完,匆忙轉身離開。
陡然,他手腕被什麽力量牽住,低頭看去,是一隻白皙的手輕輕地拉著他腕骨,他黝黑的皮膚襯得那手雪白得發膩,像塊無暇的羊脂玉。
夏予似乎輕聲說了什麽,霍岩那雙漆黑瞳仁倏然緊縮,神情愕然,似乎不可置信自己聽到的話。
半晌,霍岩在夏予提醒之下,磕磕巴巴地問:“……試、試什麽?”
夏予一笑,“試試交往。”
霍岩:“!”
*
霍岩推開寢室門進去,迎面撞上出來的程野,他神情一改往日的嚴峻,恍惚地避開程野。
程野皺了皺眉,眼神不爽地睞了他一眼,拿著東西出門。
其余幾個室友互看幾眼,心說這兩人今天怎麽回事,居然有和平共處的一天,他們剛來宿舍那天,可聽說這兩人在開學當天打了一架,血流一地,全校聞名。
有個膽子大的室友,問:“岩哥,你跑回來的啊,臉怎麽那麽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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