攏共不過三十分鍾,他們用餐完結帳離開,出門時,霍岩捋完錢,打算等下給夏予,一抬頭,忽地瞥見門口那桌客人看他的眼神帶著畏懼。
霍岩:“?”
路過那桌,他們又紛紛低頭看腳尖,動作整齊得跟排練過似的,似乎很怕跟霍岩對視,跟避開瘟神一樣。
霍岩微微一愣。
夏予見他原地愣神,說了句“走了”,霍岩點點頭,跟上他。
兩人走了一截距離,霍岩喊住夏予,把錢遞過去,磕磕巴巴地說不能讓他請客。
夏予沒收,反而說:“既然這樣,那你留著下回請我吧。”
“下回是多久?”
要不是夏予知道霍岩性格直,這話怪讓人誤會的,跟霍岩急著想約他出來見面似的。
他知道這是霍岩不想欠人。
夏予說:“周末吧。”
霍岩點頭,“好。”
兩人交換聯系方式,霍岩用的早就淘汰的老年按鍵機,邊邊角角已經有破損痕跡,看得出他用了很久。
夏予自然不會給他換手機,按照上輩子軌跡,再過幾天,他父母會接霍岩回夏家,親自替他操辦。
他給霍岩換,對方也不會接受。
約好周日時間,兩人分開。
目送霍岩騎共享單車走遠,夏予才給司機陳叔打電話,請對方過來接他,陳叔就在不遠處候著。
坐上車,夏予回家。
到家時已近兩點,他推門而入,父母正在客廳裡,沒睡覺。
夏予猜到他們是在等自己,有話對他說,至於是什麽內容,上輩子已經經歷過,不稀奇。
大約是這周要接霍岩回家的事。
上輩子他反應激烈,堅決反對父母接霍岩回來,鬧過離家出走、不吃不喝絕食等等事情,讓父母為之頭疼且疲倦,又無可奈何。
夏家父母對他是寵溺態度,養成他驕縱任性的個性,非常排斥他們親生兒子,怕對方搶父母搶地位,加上旁人挑唆,他做過許多錯事。
但這輩子,他不會再犯錯。
夏母把夏予招到身邊坐下,替他捋了捋頭髮,問道:“今天畢業聚會玩得開心麽?”
夏予任由夏母幫他理亂糟糟的頭髮,點頭說:“很開心,酒店的糖很好吃,我給媽媽帶了一份。”
說完,從兜裡拿出一小袋糖。
糖果落在夏母手心,沉甸甸的,她眉眼溫柔地說了句“夏夏真乖”,眼眶卻發酵般酸脹,在心頭盤旋的那句腹語開場,遲遲說不出來。
這麽乖的孩子,她真的很不忍心看他即將露出來失落的神情。
她求助地看向丈夫。
夏父看妻子實在難以開口,小心斟酌用詞,說道:“夏夏,爸爸媽媽今晚有話跟你——”
“爸爸。”夏予出聲。
夏父一頓。
夏予目光跟他對上,正色道:“你們接他回來吧。”
夏父是個不善言辭的人,愣著說不出來話,他和妻子目光交匯了幾秒,同時看向笑盈盈的兒子。
夏母驚奇道:“你不生氣?”
夏予搖頭,說:“之前是我太任性,沒有顧慮爸爸媽媽的感受,現在我想得很明白,你們愛我,跟有沒有他,是無關的。”
夏母驚喜萬分,又怕夏予強裝堅強,摸摸他腦袋,“你如果不願意,不用勉強自己。”
夏父也說:“別為難自己。”
“不為難,也不勉強。”夏予語氣很認真,“我以後多一個兄弟,一起玩,多好啊。”
夏母失笑,“你啊,貪玩。”
一家人說開這段時間的心結,氛圍也比先前更融洽溫馨。
等哄著夏予上樓休息,聽見關門聲,夏母情緒一轉,又開始憂愁另外一件事。
夏父安撫妻子,“他們想接夏夏回去,也會看他願不願意,不至於強迫他,我們也要尊重他的意見。”
夏母抹了下眼角,“我看他們經濟條件不太好,夏夏回去,能過什麽好日子,他從小就嬌氣,體質又弱,哪受得了這個苦。”
“我托人調查過,他親生父母已經離世,在世親人只有如今成了植物人的奶奶和叔叔嬸嬸。”
“輕舒。”
夏父喊著她名字,打斷她的胡思亂想,輕輕歎氣道:“我也舍不得,但終究要放他去見見親生父母,哪怕他們不在世,他也該去祭拜祭拜。”
“我們不能那麽自私地困住他。”
夏母幾次欲言,也沒找到好的說辭反駁丈夫,只能歎了口氣。
*
轉眼快到周末。
夏予這幾天過得非常悠閑,沒人來打擾他,程野最近銷聲匿跡,聽說是他夜間騎機車被警車盤問,鬧到程家父母那裡。
昨夜夏予聽夏父無意中提了句,說程家父母把程野送去國外夏令營,還問夏予想不想去,也送他過去。
夏予拒絕了。
程野不在國內,對他而言無疑是個好消息,不用被程野打擾,可以專心做自己的事。
霍岩手臂需要戴義肢,他正好利用這幾天查哪家公司做得最好,義肢的貼合度很重要,適配度也是越好,佩戴者越舒適且自然。
上輩子他弄壞霍岩特別定製的義肢,沒來及賠他,夏家突遇破產,父母相繼離世,他自己也葬身火海,一系列的事發生得太快。
他欠霍岩一隻新的義肢,更欠他一個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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