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這還是頭一回親臨這樣的場面,頗有些好奇,屏氣凝神地聽得仔細。
堂下之人緩緩抬頭,比起一日之前,如今的他頭髮散亂,眼眸猩紅,冷漠的表情上還留有一絲笑,看得直教人脊背發涼。
“既無人身亡,又是小人自家的家產,我何錯之有?”
“胡說八道!你在眾人的茶水中用了迷藥,又以火引點燃早就鋪在房屋外頭的雜草,你這明明就是想要置所有人於死地!”
洪思齊聽後反而笑了笑:“是,但是我還是沒傷到任何人不是嗎?吳大人如此義憤填膺,倒讓小人不知所措了。”
蘇慕聽了這話簡直就要氣笑了,這人竟然心態如此之好,莫不就是傳說中的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存了如此齷齪的心還敢如此理直氣壯,當真是讓人開了眼界。
只見吳清也被這無厘頭的反駁給說得愣了一瞬,而後漲紅了臉道:“縱火罪證據確鑿,即便你再如何狡辯也無濟於事,現下本官要問你另外兩樁案子!你的夫人梁萱萱和大哥洪承羽,他們的死是否與你有關?”
聽到這兩個名字,洪思齊明顯也頓了頓,但他反應極快,很快就冷漠地回道:“吳大人,夫人乃是由您親自告知她是失足落水而亡,至於大哥更是我們這麽多人親眼所見的自縊身亡,這與我有什麽關系?”
聽到這裡,門外嘈雜的議論聲也隨之響了起來。
“是啊,那梁夫人不是落水而亡嗎?”
“但若是落水而亡,如何能讓縣令在這種時候提審呢,我看這其中不簡單啊。”
“那洪老爺突然自縊身亡,也實在有些蹊蹺。”
“誰說不是呢,當時還有人說,是那梁夫人的亡魂不滿,回洪府作祟來了。”
“肅靜!”
人聲紛雜,幾乎就要蓋過吳縣令的聲音,他隻得又狠狠拍了下驚堂木,這才壓下了嘈雜的聲音。
“來人!將梁萱萱的屍體帶上來!”
此言一出,洪思齊的表情終於有些許的松動,其中還帶了一絲疑惑,顯然並不知道棺槨早已被掉包的事情。
梁萱萱的屍體已經腐化得較為嚴重,抬上來後連門口的人都能嗅到一股難聞的氣味,紛紛掩住了鼻息,卻還不甘心地往裡面湊,試圖看得更清楚些。
掀開屍體身上遮蓋的白布,連蘇慕都有些不忍心地閉了閉眼。
距離死亡的時間已經太久,屍體腹部的氣體膨脹,將舌頭都擠壓到了外面,而因為血液分解,身體全身都變紅了幾分,看上去極為可怖。
洪思齊在看見梁萱萱早已灰敗的面孔時,還是沒能忍住地抖了一抖。
而也正是因為屍體放置的時間足夠久,脖子上本需要紅外線才能看到的傷口,現下也變得清晰起來。
吳清強忍著不適,命人將屍體翻過來,露出了脖子後面的掐痕,厲聲問道:“這脖子後面的掐痕你可識得!”
洪思齊的神色複雜,看見屍體後的怔愣也已經消散,全然冷靜了下來:“稟大人,並不識得。”
“掐痕,竟然有掐痕?”有人踮起了腳,往裡面望了眼,“那豈非說明梁夫人並非是自己落水?”
“嘖嘖,怪不得我前些日子路過洪府時總覺得陰氣森森,多半是這梁夫人因為枉死而心有不甘吧。”
洪思齊依舊面不改色,顯然是篤定了他們沒有證據能證明是自己下的手。
見這人絲毫不為所懼,蘇慕也只能再一次感歎,殺人犯罪果然還是需要一定的心理素質,若是旁人都被問到這份上了,指不定已經自己招了,這洪思齊還能如此鎮定地和人對峙,實在很有水平。
蘇慕剛歎了口氣,一低頭就看見柳瀟然真看著自己,連帶著吳清和陸靈玨也在看著自己。
“……”蘇慕一頭霧水,詢問似的看了一眼柳瀟然。
“那枚指甲,還是交由你來說罷。”
在柳瀟然的示意下,一枚被放置於方木托盤上的指甲片被呈了上來。
“你說掐痕自己不認得,那這指甲呢?”蘇慕將指甲用布包起,蹲下身遞給洪思齊讓他看個仔細,“這是在你和梁夫人的臥房裡找到的,得虧你們鋪了地衣,這東西竟然也沒讓你發現。”
“根據梁夫人的侍女所說,梁夫人平日裡愛琴,因此對自己的指甲頗為看重,試問能有什麽情況會讓她硬生生地劃斷了自己的指甲?”見洪思齊低頭思考,蘇慕就知道他又在想著如何尋理由,“而且梁夫人在那日清晨才用鳳仙花染過指甲,所以這指甲……應當是她被你按入浴桶中時,抓在邊緣時折斷的對嗎?”
“這——”洪思齊面色一冷,剛想開口,就又被蘇慕給打斷了。
“是,你想說這只是我們的猜測,不錯,是猜測,這當然不能成為一個直接指認你的證據。”蘇慕搖了搖頭,“但是你太謹慎了,但有些時候做得多,馬腳自然也多。”
“你將梁夫人背到池邊丟入水中,想到了每一個細枝末節,甚至記得踩在來時的腳印上走出去,但雨天泥濘,加之你穿那雙鞋也並不合適,因此在走路時,你不小心踩空了,直接踩進了泥土裡,對麽?”
洪思齊終於有些掛不住表情,蘇慕所說的的的確確是那日的細節,可是為何他連這個都能看出來?
“只是你都這麽小心了,為什麽不乾脆丟掉那雙鞋呢,放回來是害怕旁人發現少了一雙鞋而疑心你麽?”蘇慕擺擺手,一雙粉色緞面做成的鞋子便被人放在了洪思齊的面前,“你擦掉了鞋子外面的泥土,可卻忘了擦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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