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她的眼睛就有些泛紅,但似乎是覺得在外人面前落淚不甚光彩,便隨手抹了一把繼續問道:“你們剛剛的意思是,我大哥的死另有蹊蹺嗎?”
這下確實瞞不過去了,陸靈玨只能含糊地應了聲:“是有些還沒查清楚的地方,所以三小姐若是知道些什麽,請一定要如實告知。”
洪溪知得了肯定的回答,面色上就更為著急,正想繼續再盤問幾句,卻被身後的黎之山按住了肩膀。
後者輕輕搖了搖頭,出言勸道:“如今大哥意外身亡,思齊看上去狀態也不甚好,府內諸事都需要我們打理,查案的事就先交由各位大人,想必吳縣令明察秋毫,也會給我們一個交代。”
得了明察秋毫四個大字的吳清差點沒腳一軟就給人跪下了。
在柳大人面前,還是不要這樣說的好。
柳瀟然倒是全然沒在意,沉默了一會後,他突然開口問道:“三小姐可知洪老爺最近和什麽人有過來往嗎?”
洪溪知聞言又是一怔,她在家的時日倒是很長,但是這位大哥卻總是早出晚歸,碰面的時間並不長,所知就更少,以至於她冥思苦想了許久之後,還是搖了搖頭。
而就在幾人都以為問不出什麽結果的時候,洪溪知突然拍了拍腦袋,轉向了身邊的黎之山:“你來的這半月倒是經常和大哥二哥一同喝茶,你知道些什麽嗎?”
作者有話要說:
三小姐終於出場了,這家人的各種亂七八糟的事也終於快要到頭了!
第24章 撥雲(二)
黎之山的表情變得微妙起來,顯然是在思考著什麽,但沒過一會便否認道:“與思齊和大哥喝茶時多半隻談些古玩此類,並沒有聽大哥提起過什麽人。”
見他否認,眾人也是不覺得奇怪,畢竟誰都不會願意與這些事扯上關聯。但是黎之山說話時眸色微閃,而且似乎總是刻意避開所有人的目光,自顧自地說完後便沉默不語,生怕別人多問一句。
蘇慕覺得頗有意思,從前他總覺得微表情的研究是個虛無縹緲的東西,因而覺得法醫是個偉大的職業,如今到了古代,乍然失去了先進的勘驗技術,他倒是更能覺出心理學的重要性。
比如現下,即便他沒學過微表情研究,也能看出眼前之人是在刻意隱瞞些什麽。
這宅子裡還真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
洪府的這場風波以丁紫萍和洪念安被帶回縣衙告終,蘇慕想著母子兩人也是可憐,本想用碎銀子打點一下,卻不想獄卒連連擺手道:“公子不必如此,剛剛柳大人已經來吩咐過了,這兩人我們會仔細留意的。而且這碎銀子要是被發現了,聽說這柳大人嚴厲得很,我這……”
蘇慕聞言也是心下驚訝,柳瀟然似乎總是一副冷漠疏離的表情,讓人不經意間就覺得他很有距離,然而這人實則細心又周到,幾乎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帖帖,是個能讓人覺得無比安心的存在。
他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曉了,頗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收起了碎銀子便溜溜達達地離開了。
線索到這裡似乎又斷了,蘇慕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頗為頭疼地托著腦袋,一面還在思索是否還有新的方向。對面的陸靈玨早就已經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了,這人用過了飯就開始發困,日日如此,蘇慕也已經見怪不怪。柳瀟然則是端坐在正中央的位置上翻看著從洪承羽裡搜來的洪府帳簿。
這可能是他屋子裡唯一與他的死有關聯的東西了。
柳瀟然看得認真,蘇慕無所事事,便自告奮勇地也領了本看,無奈帳簿寫得五花八門,和新時代人們簡約的版本截然不同,他是一竅不通。面對密密麻麻的數字,他既看不出差別,也看不出有什麽異常。
看了眼在對面睡得正熟的陸靈玨,蘇慕突然覺得有點孤立無援的意思,就在他硬著頭皮翻來覆去地看試圖找出點什麽的時候,柳瀟然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柳瀟然出口就頓了頓,蘇慕聞言也抬起了頭,正對上了對方有些別扭的神情。
“柳少卿?怎麽了?”他有點莫名其妙,難不成是自己看得太慢被人發現了?
柳瀟然又有些不自然地輕咳了一聲,接著說道:“在外稱呼你侯爺可能會對你造成一些不必要的困擾——”
蘇慕明白了,笑眯眯地順著他的話接道:“喻之,柳少卿這麽稱呼就好。”
得了對方的同意,柳瀟然自己都沒察覺,竟然有些微微松了口氣的感覺。
他素來不與人交往,一是性格使然不願多生事端,二來也是他並不是很能應對與人相處時的各種話術,他能做到一板一眼不失得體,但卻很難和人拉近距離。
這幾日蘇慕著實讓他有些刮目相看,他雖沒有先入為主的偏見,卻也實在為此人的能力而驚豔,而且蘇慕無意中表露出的那些對背後真相的追求,竟讓他生出幾分惺惺相惜之感。
自他進入大理寺,見過了太多冤假錯案,也看盡了身在廟堂之高,卻只在乎利益得失的人。久而久之的,他便也不再相信自己的同僚,凡是刑部送來覆核的案卷,即便已經核準過一次,他也會再經手一次,幾乎把下屬和另幾位大人得罪了個遍,也把自己累得好幾日都難有一個安穩覺。
若說來碧水縣之前,他還會因為蘇慕身上未解的謎團而有些忌憚,那麽現在,他已經生出了幾分想要去相信這個人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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