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靈玨聞言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這許多天來的壞消息太多, 他都快忘了怎麽笑了,如今扯著嘴角竟然都覺得有些僵硬。
“當然是我們大人啊?”
猜想被證實後,蘇慕依舊有些說不出話來。
陸靈玨見他的模樣,笑著繼續往下說道:“不過也就夫人敢這麽叫大人了, 這要是換了個人,大人非得叫對面徹底從世上消失不可。”
“這位白夫人,莫不是柳少卿的——”
“沒錯哦!夫人是大人的娘親呀。”陸靈玨攬著蘇慕的肩膀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道, “夫人可是個特別厲害的人, 大人很小的時候柳尚書就因病離開了, 都是夫人一手把大人帶大的。而且夫人不僅能把府裡打點得有序, 還在外開了醫館專門治病救人,喻之你說不定知道,那可是京城最有名的醫館了!”
似曾相識的說法,讓蘇慕迅速回想起了一個地方:“古生堂?”
陸靈玨很是自豪地點了點頭:“你看吧,我就說你應該聽過。夫人醫術超絕,心腸又好,古生堂的規矩一直都是普通百姓若要取藥, 都是一半的價格, 而虧損的銀錢, 多是那些想要尋求長生之法的王公貴族送來的,夫人本來都說了好幾次,這世界上哪兒有什麽長生不老的說法,但他們還是不聽,隻覺得只要調理得當便能活得久些。夫人後來沒法子,就乾脆研製了幾個滋補的藥膳,雖不能延年益壽,但調理身體還是可以的。”
陸靈玨笑嘻嘻地補了一句:“夫人說,這也算是劫富濟貧了,只不過這錢還是人家巴巴兒地送上來的。”
蘇慕聽了這一席話,對那位端莊的白夫人更心生了幾分敬意,能夠一人操持府內,又能將一間醫館打理妥當,將幼子撫養成人,這實在是許多人難以企及的高度。
“不過現在有大人來操心府內之事,夫人也不必再管府裡了。”陸靈玨說完後,突然間又有些情緒低落,“只不過大人如今染上了這個病,雖然我是很相信夫人的醫術沒錯啦,但是……”
他頓了頓,有些小聲地說道:“但是夫人肯定也很擔心吧。”
蘇慕聞言也輕輕歎了口氣,隨後問道:“白夫人是得知後特意從京城趕來的嗎?”
陸靈玨點點頭:“閆大夫說此病無解的時候,我就往京城送了口信,連夜送到了京城。夫人知曉後應當也是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不過三四日的功夫便到了,直接來了府衙,還是杜大人把我給喊過去的呢。”
蘇慕在心裡算了算,便覺得有些慚愧,他們幾人花在路上的時間可遠不止三四日,多半是被自己給拖慢了幾天。
見蘇慕還在原地發呆,陸靈玨扯了扯他的袖子道:“走吧,今日我從外趕回來的時候,好像看到街上有人在施粥,不知道是哪位大好人,我們去看看吧。”
如今街上人丁稀少,米鋪都關了門,即便杜涵命人開倉濟民,但終究還是能力有限,這幾日多出來了許多餓著肚子四處乞討的百姓,蘇慕有心幫,卻也沒辦法憑空變出糧食來。城中庫存的米糧或是已經被府衙采購完了,或是被得知了消息的富貴人家用高價給買走了,如今能一鬥米的價格早已是天價,甚至到了有價無市的地步。
蘇慕聽聞後也覺得驚訝,如今城內人人自危不說,即便是平常時候,能夠將家中的米糧用來救濟陌生百姓的人家也並不多,如今既然這裡不需要自己操心,那去看看倒也確實無妨。
他點點頭,便和陸靈玨一同往街上走。
他們幾乎不需要打聽是哪戶人家如此好心,因為街上的人流已經匯成了一股,都往一個方向去,而走過了幾條街後,蘇慕便被眼前的場景給嚇到了,這人頭攢動的效果仿佛是幾日前還沒遇到這等災禍的江州城街巷,而他驚訝之余,更是忍不住有些條件反射地擔心。
雖然大多數人都還是謹慎地帶著面罩,但也有人耐不住饑餓早已解下了面罩席地而坐地喝起粥來,若是這其中有一人染了病,那都是一場小型的擴散和災難。
為著這一點,蘇慕就站在一旁心驚膽戰地看著來往的人,有人經過時小小的一聲咳嗽都會讓他心一凜,以至於乍然聽到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時,他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往氣派的大門口看了過去。
門口的人一身錦衣,明亮的黃色袍子讓蘇慕眼前一晃,而且這人沒做任何防護措施,就這麽大大咧咧地站在門口,扯著一個極其得意的笑大聲說道:“這都是我們王府有先見之明,諸位莫要客氣啊,盡快放開了吃,今日吃不飽的都算我王某人的!”
等待的眾人發出了一陣歡呼,更努力地朝前面湧去,蘇慕都被撞了一個趔趄。
他在腦中細細回想了下究竟是在哪裡見過這個人,突然就想到了在酒樓遇到的那個被人群簇擁著出去的王公子,可不就是眼下這位正在慷慨陳詞的人。
而隨著這個人影的浮現,另一個名字也悄然出現在了蘇慕的腦海中。
他有些緊張地攥緊了手。
新羅。
但眼下他沒辦法從人群中擠進去問王安這個問題,而眼皮又跳得厲害,讓蘇慕生出了幾分莫名的緊張感來。
陸靈玨見蘇慕的神色很是凝重,以為是擔心這裡人多不好管的原因,開口寬慰道:“前幾日我們不都篩完了嘛,還沒被查到的應當都是很小的一部分人啦,你別太擔心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