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頭看這東西傷眼睛,喻之,你和大人都已經找出了這麽多問題了,先休息,明日再看也不遲,到時候我們再將這些人捉——”
“這些人根深蒂固的,一個後面興許還連著好幾十個,現下可緩不得。”蘇慕笑著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確實如陸靈玨所說,這晚上看帳簿實在有些傷眼睛,但也是迫不得已,“現下連那些貨商都得了消息,京城之內張瑜被進禁足的事怕是已經傳遍了,如今數不清有多少人都在著急抹掉自己的痕跡呢。”
“所以今早定論,便也能盡早將這群人都連根拔起。”
陸靈玨似懂非懂地應了一聲,隨後便被柳瀟然以擋著光線為由給驅逐回家了。
“真好啊,辰初還有自家大人放他回去休息呢。”蘇慕用手撐著頭,停下了筆,看著燭火搖曳中柳瀟然的清冷眉眼笑著打趣,“怎生柳大人就押著我看帳簿?”
柳瀟然聞言也抬起了眼,很鐵面無私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豈敢,這不是蘇候爺自己攬下的?”
好家夥,這事兒還沒翻篇呢。
蘇慕哭笑不得地歎了口氣,這柳瀟然竟然還知道拿自己做過的事來堵話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誇張地哀嚎了一聲,像是被什麽黑心老板逼著打工的可憐人,提起筆的時候唉聲歎氣了許久,惹得柳瀟然不得不再度抬眼看著他,有些無奈地問道:“那蘇小侯爺可是想回去休息了?”
蘇慕立刻順著杆子開始往上爬,往前湊了些許。
“倒也不是想回去休息了……就是,有些懷念一樣東西。”
柳瀟然露出了些許不解的神色:“什麽?”
“你還記得上一次我們這麽看帳簿的時候,是在哪裡嗎?”蘇慕也不直說,先賣了個關子。
“碧水縣衙?”柳瀟然依舊不明所以。
“言軒既然記得,那是不是知道我懷念的是什麽了?”
柳瀟然沉默了半晌,才有些不確定地開了口。
“你,餓了?”
他清楚地記得兩人是特意在外用了飯才來的,這最多就過了一個時辰,蘇慕竟然是又已經餓了?
“沒有,只是那時看到柳大人親自下廚,做出來的面也很是驚豔,這才念念不忘,今日此時此景都與那時相似,所以……”蘇慕的眸中期待更甚,“柳大人應不應?”
柳瀟然自然是記得那一晚的,彼時他對蘇慕還頗為設防,只是為著那人在為案件奔波才有此一舉,但現下仔細想來,卻是依舊很不合常理。
他似乎從什麽時候開始,便已經對蘇慕尤為特殊了。
他輕輕笑了笑,將帳簿又翻過了一頁。
“應了你便能好好看帳簿了?”
“那自然!”蘇慕立刻很是認真地捧起了帳簿。
“大理寺內的膳堂已經落鎖,最近的便是我那裡,只是若看完之後再去,興許便會遇上宵禁,你若是回不了侯府——”
蘇慕剛剛一時間沒記起來,大晚上的自己還不是自由身,到點了還得卡著坊市間的宵禁回去。
可這好不容易湊上的機會,這麽放棄了也實在可惜,他左右搖擺糾結了好一會,皺著眉很是苦惱的模樣很快就讓柳瀟然松了口。
“宅院粗陋,若是蘇候爺並不嫌棄,那便留宿一晚,明日再回便是。”
蘇慕眼前一亮,這似乎是個好主意,他前幾回去的時候便發現了,柳瀟然的宅院是活脫脫的小康家庭才能擁有的小宅院,雖然比不上自家的侯府,但住一大家子人還是綽綽有余了,這離上班的地方還近,當真是地理位置絕佳,一看就得花不少錢。
他在侯府的經濟實力之下依舊沒有忘記自己是勞動人民的事實,時時刻刻都有一把小算盤在劈裡啪啦地換算著物價,感歎著京城有錢人可真多。
“那敢情好,我這就找個人遞消息回府,讓娘不用等我回去了,早些休息。”蘇慕剛站起身,柳瀟然便欲蓋彌彰地咳嗽了一聲,補上了一句。
“如此,今晚便能將帳簿都看完了。”
?
蘇慕迅速地意識到了一個事實,自己這似乎也沒佔到什麽便宜。
待到兩人終於離開大理寺地時候,漫天繁星在預示著明日終於是一個晴日了,連日下雪給百姓們出行造成了極大不便,雖然對於南方人蘇慕來說,雪天是很難得也很令人興奮的,但也不得不承認,在這個時代,對大多數人來說,雪天只會意味著寒冷和饑餓。
他想起了原主壓在書桌上的那些書信,蘇儀便是戰死在大雪紛飛的北境,如今關於他戰死的真相,蘇慕雖然依舊查不到清晰的眉目,但自從察覺到此事並不是個意外之後,一份沉甸甸的壓力便時時刻刻都縈繞在他的心頭。
最起碼要替這位還未來得及好好長大的小侯爺,查清楚父親死亡的真相。
蘇慕靠在門邊,望著星空和未化的雪往手心呵了口氣。
“就這麽站在門口?”柳瀟然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
蘇慕回過頭,便接住了對方丟過來的火折子:“生火。”
就和上次一樣。
想到自己虎口的燒傷以及那一瓶沒怎麽用的膏藥,蘇慕便又笑了起來,挪到了灶台後面,開口聊起了這樁陰差陽錯的事。
“那日言軒你把我從火場揪出來,那臉色我都懷疑你下一秒就要伸手揍人了。”蘇慕熟練地先撥了一堆小木屑在一起,然後用火折子輕輕一點,便燃起了一堆小火苗,比起先前熟練了許多,“不過後來你看到我手上的傷口,似乎就又心軟了是不?”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