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你們覺得此事相比起這背後的真相無關輕重,那麽我也想問問兩位,太子和寧王,你們覺得誰可堪大任?”
饒是蘇慕還不清楚京城之中的關系網,也知曉這話已經不能僅僅用膽大來形容了,他有些詫異地看向了慕容煬,對方此時沒有了剛剛那般和煦的笑,周身頓時透出幾分冷冽的氣息來,給周圍凝滯的氛圍帶來了幾分肅殺之意。
“真相如何,事關的還有無數無辜之人的命,怎能用這些來衡量。”柳瀟然皺著眉,並不理解慕容煬此話的含義。
“那些人已經死了。”慕容煬冷聲回道,“即便你們找出了真相又能如何,死去之人無法複生,這是定局,但皇儲之事,關系的是千千萬萬百姓的命。”
“話已至此,二位想必也聽明白了。”慕容煬悠悠地歎了口氣,“我尚且還未想清楚最後的抉擇,因此在這之前,不必拿那些人命來壓我。”
蘇慕本還想開口,慕容煬卻是沒給兩人繼續說的機會,已經快步走了出去,幾步之後卻又突然回了頭,露出一個和剛剛無異的笑來:“或是你們可以用些其他的辦法,這樣我一定心服口服,答案我已經給了,其余的你們自己定奪便是。”
慕容煬取了糕點便怡然自得地踱步繼續往回走,蘇慕和柳瀟然則是相顧無言地站在了原地。
過了許久,天空中突然飄起了細碎的雪花,蘇慕伸手接了幾瓣,看著晶瑩剔透的雪粒在自己的掌心倏爾化成了冰涼的雪水,突然也長長地歎了口氣。
慕容煬這便是承認了軍備確實存在缺斤少兩的情況了,想必也是因為吃了苦頭才會有所發覺,不僅如此,他必然已經私下調查過背後之人了,才會有今日這一番甚至算得上是勸告的話。
寧王和太子,一者頗有手段但是心機並不單純,一者無為但是很是安生,這確實是一個很難抉擇的命題,慕容煬若是親自檢舉此事,那無疑是站在了魏太傅的對立面,京城之中又有誰不知道魏太傅是寧王的授業恩師,此舉便是直接昭告世人,慕容府不屬寧王一派,那麽按照非此即彼的原則來看,太子必然能收獲很大一批的牆頭草,這或許便會讓未來誰繼承皇位成為一個定局。
他可以理解慕容煬的考量,但也不免有些泄氣。
在權力爭鬥的面前,死去之人的真相似乎真的微不足道,活著的千萬百姓不需要真相,他們需要的是一個太平繁盛的未來。
他盯著飄飄搖搖的雪花發了好一會呆,從剛剛他便覺得自己的腦瓜有些轉不過來,甚至有些時候都跟不上慕容煬說話的節奏,如今似乎更為嚴重了,連看向柳瀟然的時候都出現了兩個重影。
“言軒?”
柳瀟然剛抬起眼,便接住了踉蹌了一步的蘇慕,看對方的狀態似乎很不對勁,他著急了起來:“你怎麽了?”
蘇慕靠在柳瀟然的肩頭晃了晃腦袋,但這回不僅沒晃走重影,反而更加暈了起來,他的思緒也似乎散了架一般,再也組裝不起一個完整的念頭來,只能循著片段含糊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柳瀟然本想把人扶起來看看到底是什麽狀況,但卻沒想推了一把對方不僅靠著巋然不動,在好不容易把人的腦袋抬起來一些的時候,蘇慕突然抬起了頭,幾乎就要貼上柳瀟然額頭,眼神已經不複清明,而是懵懵懂懂的模樣,像是在努力辨認眼前之人是誰。
這樣近的距離和對方太過認真的凝視使得柳瀟然一時間也沒記起來自己剛剛要做什麽。
兩人僵持了好一會後,蘇慕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你是……言軒!”
他像是突然放下了心一般,直接倚靠在了柳瀟然的身上,好在這是在小巷子裡,柳瀟然沒站穩往後退了幾步便靠到了牆壁之上,這才沒有釀成兩個人都摔成一團的慘劇。
好不容易站穩了,蘇慕卻突然伸手摟了上來,將柳瀟然箍緊了之後,才放心地松了口氣,很是滿意地在柳瀟然的肩窩裡又蹭了蹭,隨即便再沒了聲響。
柳瀟然的意識也短暫地缺失了一會,他的臉驀然地發燙了起來,而在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地時候,他突然意識到,這般似曾相識的場景,似乎與那次去酒樓找蘇慕的時候,對方因為一隻醉蟹便徹底沒了意識的時候一般,當時蘇慕也是如同現在這樣掛在自己的身上,難道……如今也是?
他一邊小心地用著力把自己從對方的束縛中脫身出來,一邊仔細回想起今日的菜色來,桌上的酒蘇慕自然是一口都沒喝的,此番應當也沒有什麽醉蟹之類的,那還能是什麽——
他盤查著桌上的菜色,小心地把蘇慕的手搭到自己的肩膀上,正打算扶著人往前走的時候,對方卻很是不依不饒地又摟了上來,從前他倒是也不覺得,但如今才發現蘇慕的力氣著實不小。
好不容易讓兩人的走路姿勢不至於看上去有多奇怪,柳瀟然在大下雪天的出了一身的汗,走了幾步之後,他突然福至心靈。
今日那餐桌上的圓子羹蘇慕似乎格外喜歡吃。
那莫不是酒釀丸子?
相比起當時的醉蟹來看,這回的酒釀丸子殺傷力應當是小了不少,起碼不是在慕容煬的面前就倒了,若是還有旁人的時候這般模樣——
柳瀟然一頓,突然冒上來一個念頭。
他看了眼閉著眼睛睡得又舒服又滿足的蘇慕,斟酌了好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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