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大多數人也都沒發現蘇慕的到來, 高煥更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看著李河, 幾度想要開口問卻都有些無從下口, 只能擺了擺手交給了一旁看上去比他急切得多的望江府衙的其余官員。
頓時裡頭熱鬧了起來,一群人七嘴八舌地開始問候起了自己這位神奇複生的上司來。
以主事楊平為首的官員率先發問:“你……你是李大人?”
正癱在位置上的人看上去似乎極度虛弱,幅度極小地點了點頭。
高煥在一旁隻覺得這事情實在有些說不出的蹊蹺,昨天那蘇家的小侯爺才剛說這說不定是個雙生的兄弟倆,這邊天還蒙蒙亮呢,就傳來了消息,說是李河死而複生了,把他嚇得瞌睡都醒了。
而等他匆匆忙忙趕過來後,便聽到這個看上去似乎只剩下半條命的人正在絮絮叨叨地說自己是被人陷害的,定睛一看,還真就和昨天那屍體一個樣兒,把屍體抬上來一看,去掉屍體身上冒出來的小疹子,這兩人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雖說這事情原委其實明眼人也都能猜出個七八分來了,但秉持著需要公平公正的原則,高煥還是迅速召集了望江的官員一同來辨認,這位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李河李刺史。
沒等眾人開口問他的經歷,這位新鮮的李刺史就自己開口解釋起來:“咳咳……本官才是陛下親封的望江刺史,沒想到……李某前半生兢兢業業,就怕踏錯分毫,一心為民,卻落到了這般田地。”
他一開口,高煥就覺得這味兒似乎確實正宗了不少,那個在京城之時就能用一套陳舊且繁複的說辭把自己說得頭疼的李河開口就是這般模樣。
李河似乎是為自己的命運覺得不公,連本來蒼白的臉色都在提到了自己的同胞兄弟時漲紅了幾分:“那人如何能被稱為我的胞弟,他就是個……是個——”
他在原地吭哧吭哧喘了半天的氣,才吹著胡須罵道:“就是個十惡不赦的畜生。”
“我與他幼年失散,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還能有相見之時,因著他千裡迢迢投奔我而來,那幾日我還欣喜不已,想這定當是老天爺的垂憐,讓我們兄弟終歸有了再見的時候,卻不想這一切到最後竟然都只不過是他李代桃僵的陰謀罷了。”
“他步步為營,趁我不備用迷香將我迷暈之後,便藏入了密室之內,雖隔幾日便會送入吃食來,但卻讓我終日不得外出,盜用我之名號,乾下了許多傷天害理的事!”說道情急之處,他咳嗽起來,過了許久才接著往下說道,“好在老天有眼,兩日前他最後一次前來密室之時,似乎心神不寧,連這密室的關卡都未扣上,這才……這才讓我得以重見天日啊。”
說到此,李河頓時老淚縱橫,他雖然未至孱弱難行的耄耋之年,卻也已經生了華發,如今披頭散發的模樣任誰見了都要多出兩分憐憫之心來。
蘇慕也為之有些動容,卻依舊對他話中的諸多細節存疑,若說事實真相如此簡單,那為何那假李河不一早直接殺了哥哥棄屍於密室之中,而是給自己留下了一個如此之大的隱患?這點尚且可解釋為兄弟尚存一線親情,因此李河不願下此殺手,那麽為何前日便已經留下的生機,他卻到今日才逃脫?他是否真的就如自己所說一般,是真的刺史李河?
他離得遠,因此疑惑也沒有問出口,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看著,但很快,便有人將他心中所想問出了口。
柳瀟然神色淡漠,開口問道:“李大人可有其他證明身份之法?僅憑一面之詞,尚且無法讓人篤信你便是李刺史。”
李河微微一愣,但隨即便回過神來,面色一沉,開口道:“從前在京城時,你父親與我乃是故交,我離開京城之時你不過八歲,而你的父親也在兩年後病逝,我沒有記錯罷?”
饒是這話本意是證明自己,但也聽得蘇慕心神一凜,朝著柳瀟然的方向望了過去,見後者神色沒有明顯的變化,這才小小地松了一口氣。
專挑別人的傷心事說,這位李大人若不是故意的,那邊著實是有些低情商了。
高煥同樣皺起了眉,對於李河這種哪壺不提開哪壺的行為感到有些不悅,正想開口時,那李河突然又轉向了他,開口道:“高臨簡,你初入軍中之時曾因魯莽行事被罰閉門思過,我可說得對?”
連這種陳谷子爛芝麻的小事兒都被翻出來了,高煥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知曉了,他本就不愛看李河那副文人的臭脾氣,此刻更是身居高位不必怕他,當即轉過了身吩咐把這人先帶下去好好休息。
李河再多留一秒都會讓他覺得自己要氣得控制不住自己揍人的手。
屋內的人群隨即呼啦啦地散開了一大圈,蘇慕本是打算再張望一會,但高煥卻一眼認出了正在觀察旁人的蘇慕,立刻喊了一聲:“蘇小侯爺,看什麽呢。”
“高將軍。”蘇慕剛抬起手打算作揖,高煥就擺了擺手。
“得了,跟我就不用這一套了,你有爵位在身,要是行禮我還得還上一次,麻煩得很,就都免了吧,你我都輕松些。”
蘇慕一愣,糾結再三後,還是放下了手,從善如流地應了一聲。
他如今完全靠直覺行禮,由於對於這個朝代誰該給誰行禮實在沒什麽把握,因此見到比自己年長的他都不厭其煩地把這表面功夫先做到家了以防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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