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時已經不想給任何人遮掩了,反正都逃不過責難,倒不如一了百了,將這些人一並拉下水,當是給自己和柳洛弦作伴了。
“若是將這人的話都交予皇上,那江州疫案與望江種種,寧王便是脫不了乾系了。”蘇慕翻看著金恪的口供,揉著自己已經麻了的胳膊道,“只是不知道皇上會不會全信了。”
“即便不信,疑心已起。”柳瀟然也在整理著手上的口供,這金恪不開口的時候是一句話不說,這一開口便和流水一般,洋洋灑灑地記了十幾頁的紙。
蘇慕將手上的口供還給了柳瀟然,乾脆趴在了他的桌上,看著燭火問道:“言軒,你說如今的寧王會怎麽做呢?這般情形,怕不是要逼得他提前作出反應了?”
“那般的大事,若是隨意更改了時間,那所有的東西都需要重新推演——否則,便是徒增變數。”
蘇慕也知曉柳瀟然說的是對的,但突然間,一個想法電光火石般竄進了他的腦海中,他突然伸手握住了柳瀟然靠在桌上的手腕。
“怎麽?”
“今日,金大將軍親自帶人來的時候,排場不小罷?”蘇慕眨了眨眼睛,畢竟當時自己都不在大理寺,就已經從街頭的各種議論聲中聽到了過程。
若說這樣的權臣家中出了這樣的孩子,正常的人不該是唯恐有其他人知道嗎?哪兒有金成這樣滿大街宣揚自己把兒子扭送法辦的,這既不符合對方護短的人設,也不符合正常大官的腦回路。
“有沒有一種可能——”蘇慕眨了眨眼睛,“這是故意的呢?”
柳瀟然明白了蘇慕所指,微微皺起了眉:“你的意思是,這是金將軍刻意弄得滿城皆知,從而,逼寧王提前起事?”
“猜測而已。”蘇慕又趴了會去,他對於這些事很有自知之明,“這群人加起來有八千個心眼子,不想猜了。”
他靜靜地靠在桌上,在燭火前晃了晃自己的手心,屋裡就變得忽明忽暗起來。
“反正在他們眼裡,所有人都可以是棋子,不會有人關心那些背後的真相是什麽,只要能讓自己爬上應該去的位置,就夠了。”蘇慕歎了口氣,把手放了下來,“也不知道我哪天是不是也會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呢。”
話還沒說完,他就感覺到了自己的腦袋被人摸了摸。
“那我一定會把你買回來的。”
他像被電到了一般抬起了頭,看向了柳瀟然。
雖然但是,這個話怎麽聽著怪怪的呢?
他突然湊上前,一臉無辜地問道:“買回來,柳少卿買回來我,要幹什麽?”
最後幾個字刻意地上揚了語調,使得整句話聽上去似乎帶上了些許曖昧,即便是在燈光下,他也能看清柳瀟然臉上的慌張。
很好,自己雖然在對待女生的時候是個不折不扣動不動就臉紅的人,但在柳瀟然的面前,似乎很有點沒臉沒皮的趨勢。
“柳少卿怎麽不說?買我回去做什麽呢?”他忍著笑意,依舊追問著這個問題。
柳瀟然被他逼得沒有法子,只能強裝鎮定,輕咳了一聲後道:“不過是玩笑話而已。”
“玩笑?可我不是在開玩笑啊?”蘇慕坐了回去,在桌子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趴著,“那既然柳少卿覺得是玩笑,那便算了。”
他委屈中透著冷淡的話讓柳瀟然的心跳頓時漏掉了一拍,當即開始解釋起來:“我不是這個意思——”
蘇慕陡然間又直起了身子,兩人的距離便瞬間縮短了一半。
燈火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貼在窗戶紙上,不斷地隨著燭火搖晃著。
“柳少卿想說什麽——”蘇慕抿著嘴,但還是沒能壓住嘴角的笑意,“咳,我聽著呢?”
由於自己實在太像個調戲別人的浪蕩子,蘇慕甚至不敢想一會自己該怎麽面對柳瀟然。
管他呢,現在他還就是想這麽逗對方玩。
“你若是在我這裡,自是什麽都不必做,自在便好。”柳瀟然最終還是輕聲說了出來,他的神色帶著一絲不自在,這樣曾經如同冰霜一般不近人情的活閻王,如今卻是這樣溫柔地看著自己。
蘇慕隻覺得自己的心正在胸腔擂鼓,咚咚咚地敲得厲害。
“言軒,那若是真有那麽一日,我日日都賴在你家不走了,賴到兩鬢斑白還要蹭吃蹭喝,你會不會趕我走呢?”蘇慕的聲音輕柔,一陣陣熱氣擦過柳瀟然的耳尖,讓他更為不知所措。
“自是……自是不會的。”
“那若是我要和言軒待上一輩子呢?”蘇慕又湊得更近了些,眼中更帶了些許緊張和期待。
他好像知道答案,又好像不敢確定答案。
柳瀟然隻覺得自己幾乎已經沒有辦法集中注意力思考蘇慕的問題,越來越近的距離和越發炙熱的呼吸使得他的腦海已經成了一團扯不開的漿糊。
柳瀟然定定地看著蘇慕的眼眸,下一刻,他伸手摟住了眼前的人。
檀香味立刻充盈了蘇慕的鼻尖,他已經熟悉了這樣的味道,也只有這樣的味道能夠讓他安心。
這一回,他也伸手緊緊回抱了柳瀟然。
雖然沒有聽到答案,但是他已經不在乎了。
燭火搖曳之下,是兩個許久都未曾放開彼此的身影。
事實證明,蘇慕的擔心是對的,雖說前一天的晚上自己稀裡糊塗地就回府了,第二日一大早醒過來的時候,才後知後覺自己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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