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維蹲下來,臉上還有著未乾涸的血跡,但是整個人神采奕奕,隱含幾分自得。
“還跑嗎?”
焦文打鬥中嘴裡破了個口子,一股濃重的鐵鏽味直衝腦門,他手腳發軟,勉力撐住身體,處於弱勢卻挑釁道:“我要跑什麽?我還等著你感謝我救了你的命。”
“你居然敢提……”裡維牙關一緊,目光變冷,心頭思緒萬千,他原本的猜想再一次落空。
半年前的那場戰鬥結束後,他昏迷了整整一天才醒過來,不解、困惑、愛意和恨意成為他的動力。
想要抓住焦文,質問他,指責他,向他發泄自己的情感,讓他和自己一樣痛苦。
這個人在被抓住後,怎麽有臉說出“等待感謝”這種話的。
焦文的臉受了一拳,悶哼一聲,身體無力地向後仰去,頭眼看就要撞在到床沿上。
“嘩啦”
鐵鏈繃緊,焦文右手手腕處傳來力道,把他往前拉扯。
焦文落入一個並不柔軟的懷裡,結實的肌肉,對臉來說有些粗糙的面料,還有……獨屬於這個人身上的氣味。
這算是荷爾蒙的味道嗎?
焦文稱得上是柔順地趴俯在裡維的肩頭,他微微偏頭,清淺的呼吸打在裡維的頸窩上。
“……我會殺了你,刑訊你,把你的身體扔在解剖台上,無論你的過去還是以後,都會在我的掌控裡。”裡維下顎緊繃,不帶絲毫感情地說。
焦文的視野中只有裡維膚色偏深的脖頸,他講話時,喉結一動一動。耳邊的話語或許換個人來聽已經嚇破了膽,但傳入焦文耳中,他仿佛看見了上漲的成就進度條。
裡維將這半年中親手抓到的間諜的遭遇,挑揀著最痛苦、最惡心的部分說出來。
他想要震懾這個男人,即使現在焦文就在他的懷裡,他也做著控制他、操縱他的打算。
“聽起來和你之前很不一樣。”焦文的聲音有點小,但是他出聲後,裡維很快地住嘴,想要聽清他說了什麽。
“什麽?”裡維偏頭,下巴蹭過焦文的頭髮。
“我說,不如從打斷我一隻手開始吧。”焦文用大一點的聲音說。
依靠著的人仿佛呼吸都停止了,在一段靜寂後,焦文被粗暴地推開了。
失去支持,焦文癱倒在地板上,他眼裡含著些許的愉悅,仰頭看著裡維。
裡維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俯身著眼前這個由“焦文”和不知名人物拚接起來的人類,他的憤怒更為壓抑可怖。
裡維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兩下,他抬腳,軍靴直直地踩在焦文身側的手上。
焦文的臉因為忍痛,收斂了笑意,但是他依舊鎮定,毫無畏懼、毫不避諱地看著裡維。
目光成了對抗的武器,裡維心中堵了一口氣,腳下加重力道,堅硬的靴底開始碾壓焦文的手指。
真把人惹毛了……再刺激下去,今天焦文的手是必斷不可了。
焦文稍微晃神,緊抿嘴唇來抵抗指尖傳來的劇烈痛感。
踩在手指上的腳挪開了,裡維看著他嗤笑出聲,“看來你也就嘴上厲害,真放到審訊室裡,撐不過第一輪。”
“你要把我關進審訊室嗎?”焦文問道。
不等裡維回答,他接著說:“那我更願意你來刑訊我。”
“你在期待我會手下留情?”裡維說。
“不,我只是好奇,想見識見識斯賓德長官的手段。”焦文微笑道。
焦文臉上一半偽裝一半真實,口中的稱呼更是裡維第一次聽見他這麽叫自己,荒謬的割裂的油然而生。
裡維越發地想要看到那張他熟悉的焦文的臉,他偶爾會出現焦文被惡魔附身的恐懼感,如同半年前在同伴的屍體裡看見他時。
裡維扯過架子上掛著的毛巾,轉身用擺在酒櫃那已經開封了的酒打濕。
焦文嘗試著不斷握拳、松手,想要更快地恢復力氣。
作者有話要說:
第62章
焦文臉上的偽裝逐漸被擦去, 露出裡維熟悉的面孔。
酒液揮發至空氣中,兩人周圍縈繞著淡淡的杜松子和橙子的香味。
“……沒變。”裡維沉默著摸完焦文的臉,說不出是感歎還是驚訝地說道。
“你期待能有什麽變化?”焦文反問道, 他那雙眼睛清澈地倒影著裡維的身影, “我連皺紋都還沒來得及長。”
玻璃珠一樣的眼睛真的是惹人心煩,裡維伸出手, 指腹按在焦文剛剛閉上的眼皮上, 感受著指腹下眼珠的轉動顫抖, “誰能保證你的臉沒有作假。”
“我的臉,是最真的了。”焦文玩笑地說道。
“你說的話是最假的。”裡維說,比起以前, 他現在更相信自己調查出來的、自己驗證的、自己訊問出來的信息。
身下的這個男人, 明明性命捏在自己手掌裡,但依舊抓不牢。
裡維松開手, 半蹲在焦文身側,軍靴踩在地上, 離他的手不足一指遠。
房間裡陷入短暫的安靜,焦文感覺到裡維的視線掃過自己全身,偶有停頓, 但裡維維持著沉默。
啪嗒的一聲響。
房間裡多了一股煙草燃燒的味道。
“看來你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焦文說。
裡維拿下煙,煙霧暫且替他隔絕視線,使他能保持冷淡的態度,“我能有什麽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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