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景天做夢都想能遊遍這五個城市,把全國各地的一流高手都挑戰一遍。只可惜一來家有嚴父,他爹此生最恨兩樣東西,一是麻將,二是象棋,覺得它們都只會讓人玩物喪志。二來是現在政局不穩定,上海因為有租界的關系還好,據說外地已經打得很不成樣子了。
不過作為一個公子哥,屠景天對此也並不怎麽關心。萬一日本人打進來,大不了搬到法租界的表姑媽家去住。表姑媽家的花園很漂亮,夏天開滿了紅色的玫瑰花,當去度假也不錯。
走著走著,黃包車停下不動。屠景天抬頭,發現前面的小馬路堵起來了,一群人吵吵嚷嚷,不知道在做什麽。
“怎麽回事,阿三看看去。”
屠景天掏出懷表看了眼時間。
距離約定好的對局時間還有半小時。
阿三吭哧吭哧地跑出去,又吭哧吭哧奔回來。
“前面路口有人被車撞了,渾身是血好嚇人。”
“怎麽不送醫院呢?”
“不知道,就看到一個人躺在地上,周圍都是看熱鬧的。”
“走,瞧瞧去。”
屠景天跳下黃包車。
“讓開讓開,少爺,就是他,被車撞了。”
阿三擠開人群,指著地上滿身鮮血的男人。
“哎呦,撞得蠻厲害的嘛。怎麽不送醫呢?”
豈止厲害,地上滿是鮮血,被撞的人一條腿還壓在車子地下。
屠景天問那個站在黑色別克車旁的男人。對方普通車夫打扮,車後座沒有人,估計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司機。
“這位先生,我是要送他去醫院的呀,但是他不肯,說不相信西醫,要去中醫館。這裡附近沒有治跌打的中醫館。先生,我奉了我家太太命令去火車站接我家老爺,時間耽誤不得的。我就說給他錢,讓他自己去看病,誰知道他也不肯……”
“哎呦,哎呦,誰不肯。是你給的錢太少了,打發叫花子呢。”
躺在地上的男人嗷嗷叫著,“才十塊錢怎麽夠?”
“我都說了你現在傷勢未明,我也不知道要付多少。你先去醫館,等我接完我家老爺再去幫你付剩下的錢不就好了麽?”
“說得輕松,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一走了之。到時候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去哪裡找你要錢……哎呦,哎呦,各位說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就是就是,你腿斷了,他跑了,你追也追不上啊。”
“要說你也別多話了,給他兩百塊讓他去醫館先把傷治了再說。”
旁邊兩個看熱鬧的男人插話。
“兩百塊?我哪裡有那麽多錢!”
“不用那麽麻煩,我來看看。”
屠景天眼珠一轉,蹲了下來。
“你?你是什麽人啊,憑什麽給你看。”
“你不是要看跌打中醫麽,我就是中醫。”
屠景天指了指自己。
“你?胡說八道!”
對方看他一身西裝,還帶著時下最流行的白色禮帽,一副上海灘花花公子的模樣哪裡像是中醫大夫。
“你可別不信,我家老爺可是鼎鼎大名屠氏醫館的屠大夫。這位是我家少爺,是老爺唯一的傳人。”
阿三此言一出,周圍人紛紛驚呼。
要知道屠氏醫館在本埠可是有年頭的老醫館了,打從大清道光年那會兒屠家就在上海老城廂裡開設醫館,一直傳到現在的屠老爺,因為醫術精湛,被稱為海上華佗。
“怎麽樣,夠資格給你看病了吧。”
屠景天蹲了下來,看向男人車輪下的“傷口”。
“哎呦,這麽多血,不得了。怎麽還斷了呢?”
他故意大驚小怪地喊道。
“是啊是啊,我傷的特別嚴重,需要馬上送醫。屠少爺,我知道您醫術了得,但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您身上也沒帶什麽看病的家夥什。就不勞煩您了,我自己去醫館就行。”
“誰跟你說瞧病一定要帶家夥的,來,給你看看我們中醫的真功夫。”
他說著,伸出右手往那人身上戳了兩下。也不知道是戳中了什麽地方,本來癱在地上下半身動彈不得的男人居然狠狠地蹬了兩下腿,接著一邊笑一遍在地上滾來滾去。
這一滾不要緊,旁邊的人一眼就看到了他原本放在車輪子地下的假腿。
“什麽啊!那是條木頭腿,他本來就是個瘸子!還裝作被車子撞到。”
“哎,這不是人血,是豬血!他事先把豬血放在豬尿泡裡,然後裝作被車子撞到,趁機把豬尿泡捏破……原來是個騙子啊!”
“糟了,快跑!”
原來剛才那兩個故意搭話撬邊的男人是他的同夥,眼看事情敗露,他們毫不猶豫地拋下夥伴拔腿就跑。
“別走啊,別丟下我。啊哈哈哈……屠少爺你做了什麽,我怎麽就是笑不停呢。”
不遠處出來吹哨聲,看來是有人報了巡捕房。不過這事兒就不歸屠景天操心了。
“阿三,快走,快走,時間要來不及了。”
屠景天看了眼懷表,距離對局時間還只剩不到十分鍾了。他平時最恨別人遲到,當然更不允許自己遲到。
“啊呀少爺不得了了,你的衣服上沾了豬血。”
屠景天低頭一看,西裝的衣擺處果然染上了幾滴血跡。紅色的血染在白色的衣料上扎眼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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