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會照顧人?這怕不是個笑話吧。
倒是挺會演戲的,這幾天人前人後裝的跟真的一樣,誰能想到她追著人打時猙獰醜惡的嘴臉。
張天明此刻的心情是說不出的沉鬱,他垂頭沉默半晌,才接話道:“李老師也有心情不好的時候。”
徐夫人並不知情的笑了笑:“誰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但只要她能夠盡心照顧你們,就是個好老師。”
張天明在心底歎口氣,有些實話不是他不想說,而是沒辦法說。
如果現在全盤托出李老師打人的惡行,說出院裡那些不平等待遇,徐夫人頂多是氣得給她一個嚴厲的下馬威訓斥一番,讓李老師當下受點苦,最好的結果也只是讓趙院長換一位老師,可徐夫人又不能一直留在趙家村,等到他們晚上離開,趙院長會換人嗎?
不會的,因為李老師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兩人早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而只要徐夫婦離開,最後倒霉承受院長和李老師怒火的還是他們這些孩子。
況且張天明要的也不是表面上懲治一下李老師。
他要的是這座福利院徹底消失,他要的是趙院長一家和李老師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應有的代價,讓他們一輩子蹲在牢裡不見天日。
徐夫人見張天明沉默不語,再度安慰道:“二丫心思細膩,但不要多想。這幾天阿姨和叔叔一起去見了附近幾個村子的村長,也見了縣裡的副縣長,都對趙院長的行為做事報以讚賞,是他辛苦撐起了這座山區的福利院,甚至會自掏腰包為你們添衣加物,從這方面來講,他是個好院長。”
張天明聽到這些話,心更沉了。
山坳裡的涼風拂過,雙耳浮現微弱的嗡鳴聲,後面徐夫人又說了些什麽,全都沒有再聽進去。
盡管張天明心裡清楚,沒有證據隻憑借一個八歲小孩的一己之言很難改變什麽,但當寄予厚望又面臨崩塌的一瞬間,還是讓人難以接受這樣的結果。
至於徐夫人口中說的那些村長縣長,或許早就吃了趙院長的福利,不鬧出什麽大事的話是不會透露任何消息的。
兩人說話間,遠處徐先生端著一幅不耐的神情走了過來。
“吃頓午飯,老趙和那女的竟然還眉來眼去。”
徐夫人拽了拽徐先生的袖口,掃了眼張天明:“別在孩子面前說這個。”
張天明回過神來,識趣的站起身:“叔叔阿姨,我先回房間了。”
徐夫人笑著點頭,看到張天明走遠,才轉過身微微皺起眉頭。
“這十裡八村我們打聽的也差不多了,幸好沒有我想象中的那些違法犯罪的事,既然街坊四鄰都說老趙是個靠譜又有善心的人,他能把山區裡的福利院撐下來的確不容易。但人家私底下的事我們作為外人就不好管了,誰能想到他一把歲數有妻有子,還和二十多歲的小姑娘攪和在一起,真是道德敗壞。”
徐先生聽了也歎口氣:“這就是山區裡的農村,風氣不正也沒人能管。”
“是啊,就是苦了王翠,她應該也是知道的。”徐夫人搖了搖頭,望著遠處的山尖說道:“不管老趙私生活怎麽樣,那都是他的家事,只要他能對院裡的孩子們負責,我們今晚走後也算是眼不見心不煩了。”
徐先生點頭:“嗯,至少這幾天他們把小寶照顧的很好。”
想到小寶,徐夫人也點頭滿意的笑了一下。
而此時,已經心態崩塌的張天明跑到二樓雜貨屋的小隔間,獨自一個人悶在裡面隻覺得萬念俱灰。
冰涼的水泥地面凍得人有絲麻木,窗外的日光也仿佛失去顏色,一如張天明透明失血的唇色,和呆滯灰暗的目光。
其實他早該想到的……
這麽大的事情怎麽會如此簡單的就被查個水落石出。
上輩子如果不是因為高傾的意外死亡,或許趙院長那些事情還不會輕易浮出水面。
可如今他又該怎麽辦呢?
難道這樣拖下去,再拖到高傾身亡的那一刻嗎,難道一定要用一個人的生命才能去揭露那些黑暗的事情嗎?
張天明望著眼前黃昏褶皺的老舊牆皮陷入了迷茫,在毫無頭緒和辦法的時候,他甚至想到如果真的要犧牲掉誰,那不如就用自己的命抵吧。
上輩子那偷來的十五年已經很值了,這輩子他可以原封不動的還回去。
“哢噠”一聲輕響,打斷了張天明沉鬱的思緒。
暗門被人從外面打開,高傾好像並不詫異他會在這裡,一身黑衣的少年沉默不語的走進隔間,然後反手關門。
張天明自覺地往旁邊挪出一個位置,兩人肩並肩的蹲坐在隔間內,誰也沒有先說話。
意外的是,剛剛還絕望不已的心境,在高傾到來後竟然慢慢的平複了下來,腦海裡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也一個個逐漸消失。
張天明腦袋空空的望著半個小窗外的雲卷雲舒,胸口那一團無奈又無力的火苗緩緩熄滅。
他重新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平靜以後,又為剛才那幾十分鍾的失態感到一絲丟臉和好笑。
張天明在心底有些自嘲的歎口氣。
好歹也是個二十多歲的成年人了,怎麽遇到點事情和挫折就往極端的方向去思考?
既然一條路行不通,就走另外一條,哪有那麽多絕望,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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