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明拉著她心疼道:“這樣就有人做飯時刻照顧你了。”
喻奶奶當即搖頭,雖然不同意,但臉上的笑容是和藹真切的。
“奶奶每天最高興的事就是給你們做飯,看你們吃得開心我也能開心,而且奶奶又沒有癱在床上變成老糊塗,今天檢查也都挺好的,醫生沒說有什麽大毛病,咱們不能請保姆亂花錢。哎光顧著說這些了,冰箱裡還有一條大鱸魚呢,晚上呀奶奶給你們做紅燒魚吃,高傾都說喜歡吃奶奶燉的魚。”
看著喻奶奶不聽勸仍然走進廚房,臉上掛著笑意高高興興忙活起來的樣子,張天明站在客廳卻覺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心底懸著的一根弦總是放不下。
高傾走到旁邊,幫他把羽絨服掛在門後的衣架上。
“會有辦法的。”
張天明抬起眼,對這句安慰話只能勉力一笑。
從這一晚開始,張天明晚上睡覺都是上輩子的情形,閉上眼腦海裡就會閃現出與喻奶奶最後一別的畫面,她蒼白的面容和緊閉的雙眼,那種晴天霹靂的絕望心情直接讓張天明半夜驚坐而起,後背冷汗淋漓。
然後望著窗外清冷的月色,張天明才發現原來是夢。
上輩子的喻奶奶由於沒有每年體檢,直到藥物控制不住病情,才導致突發情況的出現。
可現在明明已經格外注意了,喻奶奶依舊出現腎功能下降和血液粘稠等病症,盡管醫生言明沒有大礙,但張天明隻想讓喻奶奶健健康康的,什麽病都不要有,就像十年前一樣的健朗。
“睡不著?”
身旁傳來一道略微沙啞低沉的聲音。
張天明回過神來,側頭歉意:“嗯,吵醒了你。”
高傾半坐起身,看著眼前人在月光下單薄如紙的身影,和白皙削瘦的側臉。
“冷嗎?”
張天明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才發覺汗濕後的肌膚冰涼一片,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
“過來。”
“什麽?”張天明愣住沒有動。
高傾又道:“靠過來。”
張天明看著面前向他伸來的溫熱手掌,遵循著靠近熱源的本能,緩慢地把身體的重量壓在高傾的手臂上,微微放松下來倚在他的肩頭。
讓人意外的是,只是一個簡單靠近的舉動,卻讓張天明覺得找到一絲依靠,心裡都好受了一些。
“做了個夢,明天就好了。”張天明靜靜望著窗外的暮色解釋。
高傾沒有追問,只是嗯了一聲。
兩人就這樣靜默的靠坐在一起,誰也沒有再多說什麽,安靜的氛圍中流動著一抹清謐,連無色無味的空氣也讓人安心。
張天明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隻記得後半夜他沒有再做任何夢境,一覺至天明。
隨後的第二天、第三天都是同樣的情形,也是高傾用同樣的辦法讓失眠驚醒的張天明繼續入睡,但接連持續了一周時間,張天明眼底的青黑色還是日益明顯,睡眠質量也逐步下滑。
直到開學前的三天,高傾建議他讓喻奶奶去“照顧”別人。
“照顧別人?”張天明沒理解。
高傾嗯了一聲:“去對門。”
張天明反應了好一會,才明白高傾所謂“照顧”的含義。
因為喻奶奶不想花錢讓別人來照顧她,也不願意麻煩街坊四鄰,既然如此就讓她以“照顧”別人的名義白天去對門的喬阿姨家。
表面上是喬阿姨裝作身體不適,實際上是讓她幫忙照看喻奶奶。
兜兜繞繞這麽一大圈,張天明都快被繞暈了,但只要能讓喻奶奶的身體得到保障,他什麽方法都願意試。
當天晚上張天明就跑去喬阿姨家裡商討這件事的可行性。
沒想到喬阿姨聽了欣然同意:“可以啊,你這麽有孝心阿姨怎麽能不支持,反正平時家裡只有我一個人,孩子們在外念書,我一個人閑著也是閑著,老太太願意過來剛好我們倆一塊搭夥吃飯。”
看著喬阿姨一頭羊毛卷都高興的翹起來一縷,張天明感激不盡。
“謝謝喬阿姨,我每個月會轉給您兩千,是我打工賺的錢,您幫了我這麽多的忙,這次不能不收。”
兩千如今是張天明所能賺到外快的最高收入,平常一份文件他最快的翻譯速度也要一周,如果努努力一個月兩千是可以的,實在不行還能去外面多打一份零工,辦法總歸多得是。
而且兩千塊對現在這個社會而言實在不多,請個家政保姆保底都要三千,更不要說專業照顧老人的護工,七八千塊一個月都多得是,以張天明現在的賺錢能力根本負擔不起。
好在喬阿姨爽快的答應了,張天明心裡的大石頭也瞬間落下,甚至為有這樣樸實心善的鄰居感到是上天的眷顧。
事情敲定好,張天明和高傾終於能放心的返校。
離家的最後一晚,喻奶奶終於把圍巾織好了,一條暗紅色毛線和一條深藍色毛線。
“奶奶原本想著藍色這個給天明,但高傾難得來一次家裡,這個針線做的更細致的藍色圍巾還是給高傾吧。紅色這條織得匆忙,天明湊合用兩個月,明年冬天奶奶再給你織新的。”
喻奶奶笑語吟吟的把圍巾遞到兩人手上,看他們圍在脖子上尺寸剛剛好,又暖好又好看,喻奶奶還忍不住自責了兩句:“都怪奶奶歲數大了眼睛花,不然兩條圍巾一個星期就能織好,哎,現在冬天都快過去了,真是比不了當年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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