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嘉一路把張天明送到火車站,看著他檢票後才放心離開。
而她沒注意的是,張天明乘坐的火車並不是開往首都方向,而是T市。
下午五點鍾的時候,張天明背著包走出T市的火車站,然後打車去了老城區的方向,一路上熟悉的景色烙印在腦海,是兩輩子以來的深刻記憶。
走進老舊的板樓小區,踏上樓梯到二層左側,張天明熟練的掏出鑰匙打開房門。
“我回來了。”
房門關上,無人應答。
張天明放下背包,一個人走進廚房,把帶的熟食餃子都放進冰箱,然後拿起抹布擦拭著家裡的桌椅。
打掃屋子好像是他回來唯一能做的事情,不論是桌櫃沙發,還是門框牆角,手上觸摸過的任何一個地方,都是曾經溫馨的回憶。
收拾了兩個小時,天都暗下來了張天明才感受到一絲饑餓感。
也果真如胡嘉所說,張天明隨便吃了點熟食,就回到房間躺下休息。
至於和胡嘉說得實習面試不過是個借口,那些資料他年前就備好了,張天明只是想早一點離開,不給別人的家庭再添麻煩而已。
回想到無意間聽到爺爺奶奶的那番對話,張天明並沒有在意什麽,他知道這是人之常情,去年胡警察為了掏住院費借的十萬塊到今天也沒有還完,爺爺奶奶沒有怪他什麽,胡家人也都對他很好,張天明心裡是無比知足的。
還要別人怎麽待你呢,現在就已經很好了。
畢竟人人都是要生活的,張天明是個成年人,他不需要憐憫和同情,也有能力把自己照顧好。
況且他並不覺得自己是個可憐人啊,這天底下吃不飽穿不暖的還大有人在,張天明活了兩輩子,體會了兩種人生,喻奶奶也陪伴了他兩次,這輩子能挽回的事情大部分都挽回了,他還有什麽不知足的?
再沒有了吧。
張天明望著窗外清冷的月色,朦朧的月光照進窗前,灑下了一地溫柔。
這一晚他早早的睡下了,半年多的時間,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讓人覺得舒適又踏實,一夜無夢。
第二天早上起床後,張天明吃了口早飯就穿著衣服出門。
大年初三,街道兩旁的店面都關著門,偶爾有幾家開著的也是當地的小賣店,張天明找了一圈沒買到花,只能在小賣店裡買了幾盒點心和水果,然後打車去了郊區。
寒冬臘月,郊區的氣溫比市區低了五度左右,張天明裹著羽絨服和厚圍巾都有些瑟縮。
他走進空無一人的陵園,今天是串親戚的日子,門口連值班看門的人都沒有。
張天明順著石板小路一直走到第三排右側,然後把袋子裡的點心和水果擺在黑色的墓碑前,又用濕巾擦了擦碑上的黑白照片。
他轉過身,望著不遠處只剩枝乾的白樺樹林,所有夏季棲息在這裡的鳥早已南飛遷徙,只有烏鴉還不知寒涼的留在這兒,時常能聞得幾聲鴉鳴。
看了會樹頭上那隻嘰喳又烏黑的鳥,張天明笑著回過頭。
“奶奶,新年快樂,這裡也好熱鬧呀。”
張天明站在陵園陪喻奶奶說了會話,想把半年多發生的事情都講述給她聽,可惜天公不作美,郊區的風聲在耳邊呼嘯盤旋,不到半小時張天明就渾身冰涼,鼻頭也凍成了紅色。
他把半張臉埋進圍巾裡,抱怨著問道:“奶奶,是不是你在趕我走呢?”
張天明兩手揣兜跺了跺腳,不論怎麽動身體都暖不上來,最後他只能無奈的提前離開,背對著陵園的方向順著風,竟然比來時走的還快了幾分。
回到市區後,他找了家當地還開著的小面館吃了午飯,下午閑來無事就慢慢溜達著走回小區。
本以為這幾天都會平淡而過,直到走回家門口後,張天明在樓梯間看到一抹熟悉的黑色身影背著光靠在門前。
“高傾?”
張天明睜大雙眼:“你怎麽在這?”
高傾一身黑色的外衣,他個子高,靠在窄小的樓梯間頭髮都能頂到天花板,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微微抬起,漆黑的眼神中倒映的滿滿都是張天明的身影。
“找你。”
張天明微愣,連忙掏出鑰匙打開房門。
“有事可以給我打電話啊,你吃飯了嗎?”
兩人前後踏進屋,高傾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沒有,胡嘉和我說你回了B市。”
張天明回過頭笑道:“你不會是去B市找我了吧?”
本來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高傾嗯了一聲。
張天明脫羽絨服的動作停頓,抬眼看了下時間,下午三點,那說明高傾早上就出門了,他先從家裡去的首都,又從首都過來。
張天明不知道是該感動還是該無奈,他轉身走進廚房,把冰箱裡剩下的熟食拿出來,又煮了一盤水餃。
“叔叔阿姨知道你來嗎?”
“知道。”
高傾坐在桌邊,拿起筷子默默地吃著飯。
見他吃得很快,應該是餓了,張天明這才好奇道:“找我有什麽事?”
高傾頭也沒抬:“沒事。”
沒事?
張天明有絲哭笑不得,沒事大年初三不在家裡好好過年?
“不想讓你一個人。”高傾又道。
他放下筷子,凌厲的眼神裡透著幾分認真,黑色的瞳孔也像是一潭深邃的池水,卷起漩渦將所視之物都席卷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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