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傾垂眼起身, 迅速將被褥為張天明蓋好, 他抽身離開的舉動顯得極其刻意與遮掩, 聲音也變得喑啞不已。
“該睡了。”
張天明躺在床上怔愣一瞬。
隨即看到高傾站在窗邊的背影,他兩手撐在窗台, 任憑清涼的晚風吹拂在臉上,好像要把什麽吹散。
張天明也是男人, 當然明白這種降溫舉動的含義……
他不禁面色微紅, 不敢再看向高傾, 趕忙用被子蒙住自己轉身睡去。
這一晚過後,兩人都沒有再提及此事。
因為白天很難找到能靜下說話的時機,晚上也是胡嘉幾個人輪流守夜,平時病房裡總是四個人都圍著張天明轉,一個多星期下來,兩人還沒有能夠獨處的空間。
直到六月底的時候,病房裡意外的迎來了高傾父母。
這也是高家關系僵持不下後,張天明首次見到高輝山,年過半百的中年人比之前瘦了許多,也蒼老了許多。
長輩們突然到來,讓胡嘉三人顯得有些拘謹,幾人連忙出去買飯,把時間留給他們。
張天明立即起身想要坐起來,高母坐在床邊輕輕拍了拍他的小臂,搖頭道:“別起來了,躺著好好休息。”
說著高母憂心的歎氣問道:“身上還難受嗎?都怪高傾這孩子沒告訴我們你病了,要不是今天讓人去公寓送東西,阿姨還不知道你住院的事。”
高母的關心讓張天明心中一暖,他笑著說道:“不難受,過些天就能出院了,阿姨不用擔心。”
高母聽了也放心的溫婉一笑。
另一邊,高輝山看到站在床尾的高傾,冷眉嚴肅道:“你出來,咱們去外邊說。”
一年沒見的父子二人相互冷著臉,一前一後的走出病房。
張天明見狀是有些擔心的,只怕高傾不會說話,把高輝山惹惱兩人再不歡而散,父子關系總不能一直僵化不解。
高母卻笑了一聲,安慰道:“老高來之前我已經給他敲好警鍾了,不會有事的。”
張天明看著高母輕松的笑容和嘴角細密的皺紋,怔愣過後,忽然覺得母親是這樣的偉大。
他相信高傾父母那個年代的人與思想是絕對不能接受同性戀這件事的,可高母卻能忍下心中的痛楚選擇妥協,還要調和家中兩個男人間的關系,在他們不和的時候用溫柔的力量撐起這個家。
她是真的很愛自己的孩子,很愛高傾。
想到這裡,張天明有絲羞愧的低下頭,也道出了心裡話。
“阿姨,對不起……是我給高傾和你們添麻煩了。”
高母聽到這句話卻會錯了意,她握著張天明的手,輕輕晃了晃。
“傻孩子,說什麽呢,你生病了叔叔阿姨當然要照顧你,往後你想吃什麽和阿姨說,阿姨讓人把市裡最好的廚師請來給你做飯。”
張天明屏住呼吸微微搖頭,他抬起眼看向高母,忍住眼眶的澀意,笑著說道:“阿姨,是我的錯。”
“是我一直離不開高傾,一直在依賴他,我不該這樣的。”
話音落下,高母神情愣住。
她瞬間明白了張天明話中的意思,也垂眼沉默下來。
病房內的空氣仿佛都是沉寂的,讓人心底慢慢的揪緊。
就在張天明以為高母不會原諒他的時候,耳旁卻傳來一句溫柔的話語。
“不是你的錯,是叔叔和阿姨都老了。”
高母嘴邊掛著寬柔的笑意,她輕聲說道:“我們這一代人不如你們聰明,有文化的也少,總喜歡用自己的思維去想事情,卻沒有切身體會你們的難處與感受。阿姨如今沒有別的念想,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就好,你也一樣,要養好身體早點出院,以後再也不能住院讓人擔心了。”
張天明眼眶不禁一紅,他反握住高母溫熱的手,勾起嘴角暖心的笑著嗯了一聲。
病房內是溫情的,如同初夏的暖風。
而病房外高輝山與高傾說了些什麽,張天明並不知道,只是看著兩人平靜的走回病房,讓人放下心來。
高傾父母一直在病房待到下午五點才離開。
兩位長輩走後,陳超和徐瑩瑩才敢坐在椅子上毫無顧忌的說話。
“高傾哥的媽媽長得好溫柔。”徐瑩瑩稱讚道。
張天明和胡嘉也很認同,不過陳超的關注點卻完全在高輝山身上,他還用胳膊肘捅了一下高傾。
“你爸看著挺凶啊,不愧是大企業家,他平時在家裡也這樣嗎?”
高傾明顯敷衍的嗯了一聲。
陳超頓時來了勁兒,咳嗽一聲後學著高輝山的模樣端起臉來,還振振有詞道:“以後我也要做一個冷峻嚴肅的男人。”
他這幅模樣把徐瑩瑩逗得哈哈笑,胡嘉扶著額頭無奈道:“你學人家做什麽?”
陳超挺著胸脯信誓旦旦:“成功男人啊,高傾他爸就是我的偶像,你們別笑話,等以後我成了大企業家,到時候指不定你們得怎麽求著我辦事。”
張天明聽完也笑了:“大企業家先把老婆娶回家吧。”
陳超嘿嘿一笑,十分讚同:“你說得對,回去我就訂婚,年底你們都給我來參加婚禮,誰不來我削誰啊。”
幾人在病房裡說說笑笑,讓落日的余暉都暖下幾分。
沉下的黃昏揮灑進窗,在白色的瓷磚地面泛起點點星光,耳邊偶然聞得幾聲夏日的蟬鳴,讓人銘記住這些個溫馨的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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