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秋見狀也沒有再問,病房內重新沉默了下來。
晏秋看著不遠處的牆面,明明是白茫茫的一片,他卻看得入了神。
等晏秋回過神時病房已經沒了人,秦暮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了。
明明才剛醒不久,他卻又重新感受到了一陣困意。
然而還沒躺下,胃又突然疼了起來。
晏秋也不知道自己已經多久沒有吃飯,胃裡空蕩蕩的,卻又覺得自己整個人被撐得很滿。
因此一時間什麽也不想吃,所以只是重新躺下,整個人蜷縮在一起,手掌緊緊按住疼痛的地方,希望能和以前一樣熬過去。
然而還沒過多久,病房的門卻突然被推開,接著一個年輕的大夫走了進來。
“晏秋是吧。”大夫手裡拿著幾張薄薄的紙,看著他的神色有些哀然。
他先是環顧了四周一圈,然後看著旁邊空了的椅子問道:“你的家人呢?”
晏秋強忍著疼痛坐起身來,懶得解釋,隻擠出一個笑敷衍道:“他有點事兒,一會兒就回來了。”
“哦。”大夫聞言似乎有些為難。
晏秋看出了他的猶豫,主動問道:“大夫,是有什麽事兒嗎?您可以直接跟我說。”
大夫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同意,緩緩說道:“你被送過來的時候情況有些嚴重,所以我們給你做了一些檢查。”
晏秋看著他的神色,大致猜到了什麽,“是情況不太好嗎?”
醫生聞言,慢慢點了點頭,神色凝重地說道:“胃癌……晚期。”
很奇怪,晏秋停到這個結果的時候心裡倒並沒有什麽太大的波瀾。
甚至隱隱有一種塵埃落定落定之感,仿佛早就預感到會有這麽一天。
醫生在醫院裡看見過太多驚慌失措,歇斯底裡,哭泣哀求,頭一次面對這麽冷靜的病人,反而有些不適應。
“要通知你的其他家人嗎?”醫生斟酌著問道。
“不用了。”晏秋搖了搖頭,因為疼痛面色有些蒼白,但還是一字一句強撐著說道:“我沒有家人。”
大夫一聽,面上更加不落忍,眼前的少年實在太過瘦弱,哪怕給他拿的是最小號的病號服,他穿在身上還是空蕩蕩的。
如果不是病歷上的年紀,醫生真的很難相信他已經二十一歲。
明明看起來只有十幾歲的模樣。
年紀輕輕得了癌症已經足夠淒慘,沒想到家庭又是這樣的情況。
只能感慨一聲厄運專挑苦命人。①
其實平時對於患者的關心和詢問最多也隻到這一步,但是大概眼前的少年太過可憐,醫生不禁想多問一問。
“還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晏秋聞言愣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想,許久才點了點頭,緩緩開口,聲音很輕很慢,但還是足夠他聽清,“醫生,我胃有些疼,可以給我開些止痛藥嗎?”
-
晏秋出院已經是三天后,他拒絕了醫生住院的提議,拎著一堆藥回到了傅家。
沒想到剛一進家門就看到了不久之前剛讓全家人大動乾戈到處尋找的傅霜遲。
他看起來一點也沒有被“綁架”過的模樣,坐在沙發上悠閑地看著電視,旁邊放了一堆零食。
陸軟也在,坐在他旁邊拉著他的手似乎正說著什麽。
見他回來,似乎不能被他聽見一般,兩人的對話戛然而止。
晏秋已經習慣了這樣若有似無的“排斥”,自然不會過去自討沒趣,正準備回房間,沒想到陸軟卻起身跟了過來。
“小秋。”陸軟臉上難得露出一個討好的笑,“你這兩天去哪兒了?怎麽才回來?”
說著,目光落在他手中掂著的那一堆藥上,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你生病了嗎?”
“感冒。”晏秋隨口敷衍了一句便繼續向自己的房間走去,明顯不想再多談。
然而沒想到陸軟卻繼續跟了上來。
“還有事嗎?”晏秋把藥放進櫃子裡,轉身看著跟進來的陸軟問道。
陸軟聞言,有些尷尬地笑了一下,“小遲回來了,這件事搞清楚了,媽媽知道不是你,那天沉澤那麽對你,媽媽替他向你道歉。”
冬日的陽光總是透著一股沒有生氣的慘白,透過臥室內透明的玻璃窗,直直地照在靠牆的鏡子上,映出同樣了無生氣的光。
晏秋轉過身,然後在鏡子裡看到了自己。
他在笑。
晏秋抿了抿唇角,想要把那個笑壓平,可是這麽多年形成的習慣一時半會兒哪裡那麽容易改得掉。
原來在晏家他們總嫌自己晦氣,因此從不允許哭,總是逼著他笑。
摔倒了要笑,挨打了要笑,吃不飽飯要笑……
因此後來晏秋幾乎形成了習慣,越是難過,笑得越開心。
陸軟似乎被他臉上的笑瘮住,問他,“你在笑什麽?
晏秋抬手按了按唇角,卻發現怎麽也按不下去。
“沒什麽,我只是……”
晏秋突然有些說不下去。
他笑從回家看到傅霜遲的那一刻就知道傅霜遲贏了。
他不知道傅霜遲怎麽跟他們說的,但無論他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哪怕讓大家這麽興師動眾得擔心一場,也不會有什麽懲罰,反正傅家的人都會為他兜底。
而他在醫院三天,也無人在意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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