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是形單影隻地坐在法院門口想這些毫無用處的東西。
若是再早上幾年,他肯定不會甘心,豁出這條命來都要東山再起。
可是現在卻沒有了那時的心勁。
畢竟就算東山再起, 他再白手起家出一份家業, 又能留給誰呢?
他的大兒子已經沒了, 二兒子厭煩他到根本不稀罕他的東西, 小兒子還在牢裡。
不對, 或許傅霜遲其實已經不算他的孩子了。
他們本就沒有血緣關系, 他還做出了這麽讓他傷心的事。
所以他應該算是只有兩個兒子。
還不對,只剩下一個了。
又或許,其實早就一個不剩了。
若是時間倒回到一年前,別人說他會失去所有的孩子,家破人亡,他大概會當場翻臉。
但誰能想到,竟然都是真的。
可是他到底是怎麽走到這一步的?到底是從什麽時候起就開始錯了?
是很多年前他們忙,傅沉澤剛出生就被丟給保姆?是傅霜遲在老宅長到六歲才接回來,還是晏秋回來的第一天的家宴,就以不歡而散而告終?
答案早已隨著過往被埋進了時光,他也大概永遠不會知道了。
傅建庭在外面坐了很久,直到天色將晚,冷風將他整個人吹透,他才起身回到家中。
度假別墅的傭人早就散了,因此推開門空蕩蕩的。
陸軟隻開了一盞小燈,盤腿坐在地上,地上鋪滿了各種各樣的照片。
陸軟一張張拿起又很快放下,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麽。
“你在找什麽?”傅建庭皺著眉頭問道。
自從傅沉澤去時候,陸軟的精神就時好時壞,看樣子是又不正常了。
“建庭。”陸軟聽見聲音抬起頭來,面色在燈光的映襯下,泛著不正常的白,“我在找小秋。”
“小秋?”傅建庭有些不解地問道。
“對。”陸軟說著捧起地上的照片向他走了過來,“我把家裡所有的照片都翻出來了,然後發現沒有小秋。”
“我們又沒和他合過影,哪來的照片。”傅建庭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可是剛說完自己也愣住了。
是啊,晏秋回來這麽久,可是他們卻連一張合影都沒有。
陸軟仿佛抱著自己的孩子一般將手中的照片抱緊,喃喃道:“沉澤和霜遲的都在,除了小秋。”
這句話就像一柄刀狠狠扎進他的心裡,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再次鮮血淋漓,傅建庭閉上眼睛,喝道:“別說了。”
可陸軟哪裡會理會,最近別墅只有她一個人,連說話都會有回聲,空蕩得可怕,所以她只能把從前的照片全都找出來,對著他們的照片說話。
可是今天說著說著,陸軟突然發現,上千張的照片裡,竟然沒有一張晏秋的照片。
她坐在地上想了很久,也想不起來他們到底有沒有一起拍過照片。
於是便開始一張張翻看,然而從白天一直翻到現在,也始終沒有看見一張。
這個結果讓陸軟坐在地上愣了很久。
原來他們母子一場,竟然連一張合照都沒有。
“上次我回老宅求媽時看見小秋了,他比以前更高了,但對我還是很冷淡,我想讓他回來,但是他根本沒理我,直接走了,你說他是不是恨我們啊?”
傅建庭聽到這兒,原本已經邁上台階的腳突然頓住,轉頭看向陸軟。
陸軟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像哭,又像是在笑。
“他當然恨我們。”傅建庭也不再上樓,而是轉身和陸軟一起在樓梯口坐下。
別墅隻開了一盞小燈,他和陸軟大半都隱沒在黑暗裡,像是被時代拋棄的遺老。
“那天爸還罵我了,說我活該,感情都不是憑空來的,平日裡不維系,如今他已經不需要了,再來還有什麽用呢?”
原本傅建庭最討厭聽老爺子的大道理,可是如今聽來,卻覺得五味陳雜,於是苦澀道:“爸說得沒錯。”
“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孩子需要我們是什麽時候?”
陸軟說著,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笑了一下,“然後我就想到沉澤了,他從小最乖,知道我們忙,總是一個人待著,也不黏我們,小時候有一次自己切水果不小心被刀劃破了一道口子,哭著來找我,當時我在開一個線上會議,看他的手傷得那麽重,會也顧不上了,連忙給他包扎,那麽小的孩子包扎的時候愣是沒喊一聲疼,反而對我說,‘媽媽我好幸福啊’我當時聽得眼淚差點掉了下來,然後想我是不是太失職了。”
“我還想到了霜遲,他剛出生那會兒公司正是上升期,所以剛一出生就把他送到了老宅,讓爺爺奶奶看著,一直到六歲才接回來,以前每次回老宅看他,他都抱著不讓我走,所以接回來後總覺得虧欠他,對他的寵愛也最多,他想要的從來都滿足他。”
“然後就是小秋……”陸軟說到這兒,扭頭看向傅建庭,眼眶一點點紅了,“可是我發現,我根本想不到他什麽時候需要過我?”
“他前二十年都沒有長在我們身邊,我不知道他這些年過得怎麽樣?是好是壞,什麽時候需要我?後來他回來,我也沒有想著怎麽補償他,想的卻是霜遲會不會不高興?想的是霜遲也是我的孩子,我得一碗水端平,不能讓他感受到和以前的生活有什麽差距,後來霜遲的事,沉澤的事,一樁樁,一件件,佔據著我的注意力,等我反應過來時才發現,原來不知道什麽時候,小秋已經離我們這麽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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