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
“我都明白。”晏秋說著反握住爺爺的手,他怎麽會不明白,人都是貪心的,雖然有著千萬種的顧慮,但他又何嘗不想和黎先生在一起,只是大概越在意就越小心,他想要將他們之間的維系拉長一點,卻又覺得兩手空空,不知該如何努力。
他本來是想安慰爺爺,然而自己說著眼眶卻紅了,“我知道……我們不會有未來。”
“你……”傅老爺子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麽,但是看他難受的樣子,也不忍心再說下去。
晏秋知道傅老爺子此時的苦不亞於傅建庭,畢竟這是他白手起家一點點打拚出來的公司,如今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在傅建庭手中斷送。
再加上傅沉澤的事。
傅霜遲不是傅家的親生骨肉還好,但傅沉澤既是他的第一個孫子,又是被寄托期望的繼承人。
這確實是普通人難以承受的痛意。
看著爺爺蒼老痛苦的面容,又想起陸軟和傅建庭眼角的細紋和頭上的白發。
晏秋有一瞬間竟然有些羨慕起傅沉澤來。
你看,他做了這麽多惡,可是還是會有這麽多人為他而傷心。
傅老爺子累了,因此晏秋沒有多呆,起身扶著他躺下休息。
給爺爺掖被子的時候,晏秋看見了被口處露出的全家福。
他愣了一下,然後當作沒看見一般,把被子拉了上去。
走出爺爺的房間,晏秋並沒有急著下去,而是靠著走廊的牆壁讓自己慢慢恢復平靜。
腦海中不由回想起以前的事情。
如果加上上一輩子的話,晏秋隻拍過一張全家福。
還是剛回到傅家時,爺爺提議拍的。
在晏家的時候,每年晏井每年過生日,晏父晏母都會帶他去照相館拍照,卻從不帶他。
回來以後他們會把照片裝進相框,掛在牆上。
晏秋無數次抬頭看過他們的照片,晏父晏母站在兩側,將晏井擁在中間。
他們笑得幸福圓滿,仿佛晏秋從不該出現。
後來便是傅家,傅霜遲的生日宴。
同樣也是他們一家人站在一起,只有晏秋依舊多余。
剛才進去看到爺爺手中的全家福時晏秋就已經明白。
就算爺爺也愛他,但在爺爺心裡他的家人依舊是傅家人。
他沒有進入過那張全家福,也沒有擠進過這個家。
他早就沒有家了。
-
下樓的時候陸軟還在,只是眼淚已經擦幹了,見他下來了,再次走了過來。
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袖,卻又不敢,只能尷尬地垂在半空中,帶著幾分討好之意,“小秋,媽媽不是求你幫忙的,媽媽就是想問問你能不能回家?媽媽這幾天想了很多,我們以前確實對你太忽視了,能不能給媽媽一個機會補償你?”
晏秋聞言,轉身看向她,“是想補償我還是想找個寄托?從搬出來的那一刻我和你們就已經沒什麽關系了,你要是想找人陪你,可以多去牢裡看看傅霜遲。”
陸軟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一旁的傅老太太聽不下去,也起身走了過來說道:“你這是說得什麽話?”
傅老太太這些日子也憔悴了許多,但還是努力把頭髮梳好,穿著自己心愛的高跟鞋和旗袍,強撐著面子,只是無論再怎麽打扮,人垮了就是垮了,整個人的精氣神大不如前,也沒有了往日在他面前的高高在上的樣子。
和晏秋說話也多了幾分從前沒有過的客氣,“她再怎麽說也是你母親,想多看看你有什麽不行的?更何況最近家裡發生了這麽多事,你怎麽說也是這個家的一份子,別整天在外面亂跑,多回來幫幫忙,和你父親一起把眼前這一關熬過去。”
晏秋聽得好笑,望著她緩緩說道:“真奇怪……”
“當初想方設法把我趕出去的時候怎麽不覺得我是這個家的一份子,現在倒想起來了?”
傅老太太一聽也想起了以前的事,面上閃過一絲尷尬。
“當初那件事是……意外。”
只是這個解釋她自己說出來都有些不信,果然,晏秋連答都沒答,只是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傅老太太看著晏秋的眼神,隻覺得一陣氣悶,抬手扶著旁邊的沙發才努力讓自己站穩,不由在心底歎了口氣,想她一生心高氣傲,最後卻落得一個在小輩面前低頭的結局。
雖然她這輩子都沒上過班,也沒摻和過商場那些事,但這麽多年什麽沒見過,所以現在的情況她都看在眼裡,她知道,傅家就是要敗了。
陸軟今天來求她,讓她找娘家幫幫忙。
她又何嘗不想,但一方面她娘家也大不如前,就算幫,能幫的也有限,根本挽救不了什麽,另一方面傅家越來越好的那些年,她的脾氣也越來越大,和娘家的人鬧了不少矛盾。
現在再去求,她也實在拉不下臉。
她聽說過晏秋和黎郅的關系,所以給陸軟出主意,先把晏秋哄回去,然後對他好一些。
他心軟,總會幫忙的。
但看今天的情形,傅老太太卻又不確定了。
晏秋看起來確實被他們傷透了。
但不管怎麽說,血緣總是在的,再怎麽說也是一家人。
更何況現在霜遲坐了牢,沉澤又沒了。
只要他肯救傅家,將來公司肯定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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