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晏說:哥,如果你強行運轉神力續命也可以,還能再撐三年,就是三年之後,原主的身體會徹底腐爛。遺體不完整,靈魂無法入輪回。
那不是,為了自己,又把原主傷害了一遍嗎?
而且,三年之後再死別,與現在死別,又有什麽區別呢?
司矜放棄了,他的身體日漸消瘦,到後來,幾乎連榻都下不了。
邵臨淵日日守在榻邊,喂他吃飯,給他講故事。
清醒的時候,邵臨淵是很好的,完全是一副積極向上的心態,日日告訴他:“聽說山上的桃花開了,漂亮的緊,等你好了,我帶你去看。”
“聽說江南的鱸魚肥美,等你好了,我帶你去抓。”
“聽說護國寺供奉了一位高僧的舍利子,見一見就有福,等你好了,我帶你去見。”
“聽說……”
“聽說……”
直到有一天,司矜覺得這副身體,要徹底熬不下去了,彌留之際,他聽見了那一向積極陽光的邵臨淵,在他枕邊哭。
三十九歲的人了,還是個皇帝。
卻哭的,像是個沒人要的孩子:“聽說矜矜很愛我,能不能,不離開我。”
“不會離開的。”司矜私自了一些,運轉了一丁點神力,抬起了一點力氣也沒有的手,為他的小阿淵,擦了擦眼淚。
他說:“我在來世等你。”
“真的有來世嗎?”
“有。”司矜告訴他:“輪回最慢最慢,也隻區區……千年,我會在來世……等你……”
“我不要別人,隻……要你……”
司矜不敢用太多神力,那一隻手,很快便有氣無力的滑下來。
邵臨淵眼睛一紅,立刻抓住他,握的緊緊的,像是一松開他就會消失不見。
他的小狐狸不會變老,一如從前般躺在榻上,就像是睡著了一般。
可邵臨淵怕他睡著,怕到不知道該怎麽辦,心肝脾肺腎仿佛都融在了一起,攪著疼,疼得他透不過氣。
“矜矜,別睡。”
“我……我……”
他看見司矜的唇在動,便連忙附耳過去,聽他用最後的力氣,艱難開口。
“我……愛……你……”
在一起十二年,矜矜嫌膩歪,很少跟他說這三個字,即便成婚的時候也沒有。
到了這時候,卻陰差陽錯的聽到了。
邵臨淵心底五味雜陳,好像一下子傻了。
他一直守著司矜,他清楚的知道,他的小狐狸何時離開了他,卻依然一動不動的坐著,緊緊抓著小狐狸的手。
七個小老頭來看,哭了。
皇后的一對龍鳳胎來看,哭了。
文武百官來看,哭了。
可邵臨淵沒有哭,他像是不相信,就如平常一般,守著他的矜矜,看不出任何異樣。
然後,第二天,去侍奉的太監看見,他的頭髮,全白了。
第1804章 九尾狐王嬌養指南「番外」
邵承視角——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裡孤墳,無處話淒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今日翻閱《中華詩集》的時候,偶然看到了這幾句話,我垂下眼眸,怔愣良久。
好像透過這薄薄的三行字,看見了以前那個,坐在皇陵,獨自飲酒的老人。
準確的說,應該是一隻……老半妖。
我叫邵承,是被那老半妖帶到皇宮,放在身邊養大的,不然,我一個爹不疼娘不愛兄弟姐妹拿腳踹的小庶子,也輪不到在這裡做皇帝。
哦,忘了介紹那老半妖,他叫邵臨淵,是我的父皇。
不過,五年之前他就傳位於我,自己去做太上皇了。
嗯,太上皇,聽起來是這世間最尊貴最清閑的位子。
多少人羨慕著他,都以為他是皇帝做累了,想過幾年無人打擾的好日子。
但這時候,他卻毅然決然的跑到皇陵,隨著禦林軍們一起住營帳,風吹日曬的,為戀人守靈去了。
這在我的意料之中,因為他的頭髮,是為戀人白的,在戀人離世的那一日,就全白了。
不過這些年,容貌倒是沒有一點改變。
因為他在戀人過世之後,就去了一趟萬妖山,在人家的藏經閣密室裡翻了好半天,幾乎把妖的藏經閣都刨空了,才終於尋到一本維持樣貌的禁書。
據說練得厲害了,不止能維持樣貌,還可以長生不老。
我覺得荒唐,世間一切生老病死皆有法則,妖尚且不能違背,何況是人。
但他卻說,即便是死,也得練。
因為他跟戀人約定了來世再見,最多也是等一千年。
他不想失約。
也不想再見面的時候,落得“塵滿面,鬢如霜”。
那就太難看了,像調戲小孩兒的老怪物。
我阻止不了,當時也並不知道有什麽壞處,就任由他一日日的練下去,起碼這樣,他還能有些活下去的念想。
但很快,我就發現,他活下去的念想,不止於此。
在皇宮的時候,他每晚依然會保持著習慣,去棲梧殿睡,因為他說,那是他和小狐狸初見的地方。
小狐狸舍不得他,小狐狸並沒有走。
他睡在那裡,每晚都能遇見小狐狸,甚至,還能感受到小狐狸在吻他,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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