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塵彰被問住了,手指攥緊兩側的衣擺,怔怔地看著葉貴人。
葉貴人看著這樣的陸塵彰,語氣終是軟了下來,甚至忘了用“本宮”的自稱:“殿下,你信我。是我對不起墨遐,我一定會救出他。你再給我一些時間。只是在這之前,你千萬不能繼續衝動了。”
陸塵彰問:“您何時去元華宮?”
葉貴人垂下眼瞼,道:“三日後。”
“不行。”陸塵彰驚聲尖叫,不見半分往日沉穩,“阿遐怎麽撐得過三日?”
“只能等。”葉貴人看著陸塵彰,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殿下,我們如今能做的,便是忍。誰若是能夠堅持,誰就是最後的贏者。”
............
三日後,德臨帝於太廟祭祖回京。
甫一回朝,帝禦輦便駕至元華宮。帝後深情,為人稱頌。
“哥哥,阿遐哥哥。”
德臨帝正與崔皇后閑話家常,誰料六皇子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
一群內侍宮女未能攔住。待六皇子闖進元華宮主殿,瞧見皇后不愉之色,所有人面色蒼白,紛紛下跪請罪。
“璿兒怎麽到皇后這來了。”德臨帝最喜六子,又因六皇子的病症,心存愧疚,所以素來對自己這個兒子多有寬容。
看著滿面純真的六皇子張開雙手朝自己匆匆跑來,德臨帝心底觸動,慈父心腸勾起,俯身抱起六皇子安置在自己的腿上:“璿兒可是想父皇了?”
六皇子抓著德臨帝的衣襟哇哇大哭:“阿遐哥哥,我要阿遐哥哥。”
崔皇后暗道不好,還未給錦門使眼色,葉貴人提起宮裝裙擺已是慌忙而入。
二話不說,朝著皇帝皇后跪拜行禮:“陛下恕罪,娘娘恕罪。璿兒年齡小,不懂事。若有什麽莽撞之處衝撞了娘娘,嬪妾願代璿兒受過。”
德臨帝有些不高興道:“璿兒怎麽就不懂事了?璿兒是朕最可心的皇子。”
又看著陸塵璿,托著他的背,拍著哄道:“璿兒缺什麽和父皇說,你要什麽父皇都給你找來,好不好?”
陸塵璿哭得打嗝,只是不停重複:“我要阿遐哥哥,父皇把他給我。”
德臨帝皺眉看向葉貴人:“這是誰?”
葉貴人道:“陛下,璿兒說的是明襄侯府二公子。”
葉貴人用帕子抹了抹眼角,哀哀欲絕地瞟了一眼德臨帝,眼尾泛紅,風情萬種:“陛下您知道,大家瞧不起璿兒,都沒有人願意和他玩。只有明襄侯府的二公子不嫌棄璿兒,總是帶著璿兒蕩秋千,堆木塊。自打認識了墨大公子,璿兒笑容都比以前多了許多,嬪妾看了心中也歡喜。”
葉貴人刻意地停了停。
果然,德臨帝濃眉一皺,龍顏大怒:“好大的膽子。璿兒可是朕的皇子,竟是有人瞧不起他。如此不把天家威嚴放在眼中,朕誅了他們九族。”
崔皇后心下一驚,二話不說領著宮人跪在地上:“陛下息怒。”
葉貴人用袖袍捂著臉,抑製著自己肝腸寸斷的哭聲。
一抽一噎,玉淚闌乾,梨花帶雨。
“陛下,您疼愛璿兒,是璿兒的福氣。只是璿兒到底不比常人,嬪妾也不敢讓他與旁人多接觸,省得受了欺負不說,嬪妾也心疼。這麽多年,璿兒好不容易有個伴,日日都是盼著明襄侯府的墨二公子來寶翠宮。前兒個墨二公子還教璿兒背了幾首詩,璿兒也特別興奮地說等父皇回來要背給父皇聽。”
葉貴人覷了德臨帝一眼,看到德臨帝欣慰感動的神色,唇角微微一勾,聲音卻仍舊嘶啞:“誰知這過了幾日,墨二公子竟是再也沒有來寶翠宮。璿兒找不到人,急得大哭。聽說人在元華宮,這才不管不顧闖入。”
葉貴人朝著崔皇后再次下拜:“皇后娘娘,璿兒真的不是故意驚擾鳳駕。還請您看在他年齡不大的份上,饒恕他這一回的罪過。”
崔皇后還未說話,德臨帝就先對葉貴人道:“你先起來。璿兒是朕的皇子,便是來元華宮找他母后,也是人倫常情,何談驚擾?你就是太過小題大做了。”
崔皇后擠出一個極為勉強的笑容,附和著德臨帝的話:“是啊。葉貴人妹妹,你也知道,本宮素來最寵璿兒,疼愛他都來不及,又怎麽會怪罪?這元華宮,璿兒自是想來就來,本宮的小廚房,日日都備著璿兒喜歡的點心呢。”
德臨帝接過大太監奉上的錦帕,給陸辰璿把小臉上的淚痕擦淨,哄道:“璿兒剛才說,這個墨公子在元華宮?”
陸辰璿雙手抱著德臨帝的脖子,紅著臉點頭:“嗯。”
德臨帝又問:“璿兒怎麽知道?”
陸辰璿跳下德臨帝膝蓋,拉著德臨帝就往外走:“他們說,阿遐哥哥三天前到母后這來,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阿遐哥哥肯定在這裡,父皇你陪我找。”
眼見德臨帝就快被陸辰璿拉出主殿。葉貴人余光瞥到崔皇后正欲起身的動作,立刻不著痕跡地擋住崔皇后想要阻止德臨帝步伐的身影。
同時示意雲珠翠珠攔住元華宮奉命想要轉移墨遐的宮人。
“阿遐哥哥。”遠處隱隱傳來陸辰璿的尖聲驚叫。
葉貴人快步朝著德臨帝和陸辰璿所在的地方走去,只見側殿前跪著一個落滿雪的身影。
陸辰璿松開德臨帝的手,衝上前:“阿遐哥哥。”
墨遐發上肩上已堆積了一片片厚重的雪白,睫毛上掛著細碎的冰珠。雙唇發白起皮,手指僵硬紅腫,筆直的身形側斜佝僂,仿佛下一瞬便要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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