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若是出自陸辰珖之口,劉譽正必定心神惶惶,忙不迭地磕頭請罪。
如今他雖也這麽做,語氣卻並不如何惶恐,反而隱隱帶了些不以為意:“殿下恕罪,是下官失職。下官這就召集屬官,派人去請崔少將軍,共商嶺原大事。”
陸塵彰頷首,算是默許了劉譽正的告退。
直到劉譽正的身影徹底不見,墨遐才道:“殿下,劉大人這態度,轉變得有些大啊。”
瞧瞧,禮數還是周全,只是這語氣,任誰都能聽出劉郡守對五殿下的輕視。
陸塵彰倒是看出劉譽正的心思,搖頭解釋:“昨日咱們初來乍到,他擔憂我回京向陸昉明參他不敬皇子的罪過,自是姿態卑下。今日只怕得了崔家指示,有這麽一座大山頂著,他當然自認高枕無憂。”
“蠢貨。”
第58章 小院
在評價大皇子這些無用的擁躉時,陸塵彰向來不吝嗇對他們的不屑。
墨遐不置可否,看著郡守府的正堂,意有所指:“殿下,魚好像已經上鉤了。”
“這魚咬得還不夠穩。”陸塵彰睨了墨遐一眼,笑著邁開腳步,“接下來看的,還是你這隻餌呢。”
............
五皇子殿下和嶺原郡官員的小會,墨遐本就沒資格參加。他也不耐煩湊這個熱鬧,遂帶上一些人,坐著馬車,直奔城外田野而去。
杜汀月坐在墨遐對面,專心致志地分著隨身行囊中的藥草。
墨遐瞅了兩眼,忍不住問:“汀月,你這是做甚?”
杜汀月放下手中活計,抬頭看向墨遐:“防患於未然。”又拿起一株不起眼的白色小花遞過去:“公子嘗嘗?”
墨遐接過,放進嘴裡咀嚼。澀澀的汁水迸出,瞬間盈滿整個口腔。墨遐肩膀一抖:“這是什麽?”
“不知道。”杜汀月搖頭,眼見墨遐色變,急急補充,“但是絕對沒有毒。這是我在嶺原郡深山中發現的,治療公子口中所謂‘暈車’的症狀,有奇效。”
墨遐用舌尖抵住上顎,嘴唇緊抿,手緊緊抓著身前木幾。待到苦味消散,墨遐長長舒氣,想要說些什麽,卻發現自己頭暈的症狀竟是消弭了很多。
杜汀月看著墨遐變來變去最終定格的臉色,很是得瑟:“公子,我就說很有用吧。”
這下墨遐不好再怪罪,恰逢此時馬車停下,便只是橫了杜汀月一眼:“回去再找你算帳。”
墨遐正準備往田埂走,腳步突然頓住,微微偏頭。
王府馬車不遠的後方,有一輛不起眼的灰罩小車。幾人鬼鬼祟祟圍在車旁,朝著墨遐的方向,若有似無地偷瞄。
杜汀月上前一步,擋在墨遐身側,隔絕幾人探究的視線:“公子,郡守府的人。”
“我知。”墨遐點頭,沒有管身後不長不短的尾巴,“不必理會。”
如陸塵彰所說得一般,嶺原郡周圍的百姓,就算生活得不如從前,至少不至於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墨遐裝作討水的路人,走到一戶人家前,敲了敲脫漆的木門。
門很快打開,一個老婦人看著墨遐,眼中雖帶著探究和打量,但知曉墨遐來意後,終究是把他和杜汀月領進自己家中。
墨遐站在院中打量著這個不大卻乾淨整潔的院子。
門口一側堆著一些劈好的柴火,柴火旁放著一把手柄些許腐爛的微鏽斧頭。另一邊靠牆角處是一個用竹柵欄圍成的雞圈,雞舍內除開地上缺了一個口子的水碗,空空如也。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雞圈前靠房間位置的那口深井,軲轆上的草繩不知落在何處,井邊灰磚落著厚厚灰塵。
杜汀月上前用手一拂,磚上赫然出現一個清晰指印。
老婦正巧端著水出來,看著杜汀月站在井邊,有些不悅:“小娘子這是作甚?”
杜汀月立刻回身,指著水井,佯裝不知:“大娘莫怪。我只是沒想到這竟有口井,想看看裡面是不是有水罷了。”
第59章 米價
老婦人用懷疑的眼光上下打量杜汀月,並未說甚,只是把兩個破敗的碗遞到二人面前:“喝吧。”
墨遐看了看碗中的水。
水並不算乾淨清澈,碗底沉澱著黃褐色的汙泥,水面漂浮了一層渾濁的薄垢。
杜汀月哪會讓墨遐喝這種水?用手別過即將被墨遐接過的水碗,一口飲盡,看著墨遐似乎很不好意思:“公子,我實在是太渴,所以喝了您的水。您莫見怪。”
墨遐還沒來得及製止杜汀月,杜汀月便已然一氣呵成。墨遐頻頻用擔心的目光瞅杜汀月,聽聞此話,立刻一語雙關地接上:“我口本也不澀,倒是委屈你陪我一路走來。”
墨遐向老婦人道謝,又指著小院,帶著些試探問:“聽聞南部大旱,百姓流離失所。觀大娘生活,雖不複從前,卻也有飯有水,有衣物柴木。不似歷經天災。”
或許是談及老婦人得意之處,使她迫不及待想要炫耀訴說。這一開口,話匣子便收也收不住:“說來,這都要感謝我們的青天劉大人啊。”
杜汀月腳步一移,將墨遐擋在身後,握著老婦人的手,懇切好奇:“大娘,我們從外地來嶺原郡投親,本以為是民不聊生之景,卻不曾想這竟與我們所聽傳言大相徑庭。不如大娘就和我們說說,這裡面究竟是何種由頭?”
“老婆子姓劉。”因著杜汀月親切的動作,劉大娘對二人的防備降低了不少,又見二人如此誠切,忍不住想與兩人多說幾分:“我們家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卻也有幾畝薄田,供著一家人的吃喝,哪料這天爺不開眼,一場旱事,險些要了老婆子一家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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