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爾一開始還心虛著,但是說著說著卻忍不住理直氣壯起來,顏本縮著的肩膀也漸漸挺直,但是一抬頭就對上她哥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小姑娘一下子啞了,低頭了好半天才支吾,“我、我……就過來看看。”
燕朔雲倒是沒有對燕爾這說法有什麽評價,而是轉道“這麽早就完成今日功課,我看你也挺閑的,等我去找妙靈仙子說說……”
“哥!”燕朔雲話沒說完,就被燕爾拔高了聲音打斷。
小姑娘不敢置信的抬頭看向兄長,滿臉“你怎麽可以這麽冷酷無情?!”的指控。
燕朔雲眉梢挑了一下,臉上的神情卻不為所動。
燕爾知道,她哥真能做出這樣的事。
小姑娘用“敢怒不敢言”的表情盯著她哥看了半天,最後只能憋著氣道“我突然想起來,師父前些天說的《靈樞注》我還沒來得及讀,我就先……回、回去了。”
“回去”這兩個字被燕爾說得極為艱難,說完之後還戀戀不舍地看了榻上的青年一眼,一直到被一旁的燕朔雲咳了一聲提醒。
燕爾!
她哥真是太壞了!!這麽一個大美人在這兒,她才剛剛進來,看了一刻鍾都沒有到!
燕爾憤憤地瞪了親哥一眼,重重地“哼”了一聲,這才轉頭噔噔噔地跑走。
燕朔雲看著小丫頭那氣哼哼的背影,隻覺自己好像那棒打鴛鴦的宗門老古板——這還是從那小丫頭手上沒收的話本子裡面看來的。
燕朔雲一想到這裡,隻覺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還什麽都沒有呢,就開始胳膊肘往外拐,沒良心的小丫頭片子!
他搖頭失笑了好一會兒,但是視線掠過榻上的青年的時候卻一點點收起那笑來、轉而皺起眉頭。
正昏迷的這人確實沒有修為在身,卻不像燕爾想的是什麽凡人。
修為被廢、靈根被取,丹府連同經脈都破破爛爛的……把一個修行人折磨到這地步,可比殺了他還要狠,也不知是怎樣的深仇大恨。
——他妹子真是撿回來一個大麻煩。
再有那徐瘋子的說法,這人曾經還被挖過道骨。
……道骨啊。
天道所鍾、萬年難遇,是天生的修行之體,傳說此體質者,就算沒有靈根亦能踏上道途,可謂是極盡天道眷顧了。
只是這麽厚的福澤,隻恐常人經受不住。
畢竟身懷異寶卻無人庇護,宛若小兒抱金過市,下場如何自不必深想。
這種事在修界簡直太常見了,常見到燕朔雲都能取出個瞬間舉出七八個例子。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長歎了口氣撿都撿回來了,總不能把人這麽扔出去。
先不提那早被挖的道骨,單從那破爛的經脈看,修為被廢之前、這也是個驚才絕豔的人物,只是這樣的人他卻從未聽說過。
再想想燕爾撿到人的地點,燕朔雲心中大概有了猜測這大約是個東洲人。
自萬年前那場大戰後,整個修真界便被分為東西二洲,兩洲中間一片汪洋,海上高階妖獸肆虐,想要渡海,要麽得修為高絕、要麽氣運絕佳,總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現下這人既然到了西洲,那過往的恩怨仇恨也牽扯不到此處。
也就是考慮到了這一點,燕朔雲才這麽容易的答應了燕爾的懇求,要不然就是燕爾真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抱著求他,他也不會那麽輕易地讓親妹子卷入這種恩怨裡。
思及此處,燕朔雲又歎隻盼著這人夠知恩圖報吧。
長得好看總是要佔便宜的。
燕朔雲雖不像妹子那樣看見美人就走不動道,但是這般長相的人,在他切實做出什麽事之前,總叫人不願意將之往壞處想。
燕朔雲心底轉著這些雜七雜八的念頭,還是抬手將榻上的人扶了起來。
青年現在丹府經脈俱廢,一丁點兒多余的靈力都承受不來,別說丹藥、就算品質好些的靈草都不能用,只能像凡人一樣慢慢養著。
偌大一個玄清宗,找一株凡藥的難度堪比找萬年靈草,後者甚至對於燕朔雲來說還輕松一點。燕朔雲一邊扶著人準備起來喝藥,一邊在心裡不知道多少次歎息燕爾可真是給他找了個大麻煩。
這青年當真虛弱得很,身體都輕飄飄的、像是沒有一點兒重量。
燕朔雲每次扶人起來都忍不住感慨一遍,別說和他的刀比了,就算燕爾那個小丫頭片子貪嘴吃胖了的時候都比他沉。
當然,這想法不能讓燕爾知道,要不然這妹子就要跟他鬧了,也不知道那丁點大的丫頭,整日哪來的那麽多心思。
燕朔雲正想著這些,卻注意到被扶起的人眼睫顫了顫。
像是輕輕振翅的蝶翼、又像是晨間露珠壓彎的那一抹嫩葉,像是一切脆弱又美好的東西。
燕朔雲還端著藥碗,卻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他就那麽注視著青年睜開了眼,那雙眸子乾淨透亮、黑白分明,又因為剛剛醒來浸了一層蒙蒙的水汽,似乎有點茫然恍惚。
他閉著眼的時候仿佛一尊玉雕的假人、又好像一幅傾盡畫師心力的美人畫,但是睜開眼之後,這畫中人卻活了。當真是美色映得屋內熠熠生輝,連這間樸素的屋子都顯得不凡起來。
那點恍惚的神情只在青年臉上維持了一瞬,對方很快就清醒過來,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到了在場另一個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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