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黎川並沒有放在心上。
但回到天界又時常會想起那個小少年,哪怕已經過了兩天,對方狼狽的哭求,絕望的呐喊,心冷的質問依舊在耳邊回響,清晰可聞。
當然,還有掉落在地上的果糖。
當日的每一幀畫面都很清晰。
君黎川忽然想看看那個小孩怎麽樣了。
他放下手中的書冊,抬手一揮召出流雲鏡,廣袖浮動,飄然出塵。
流雲鏡打開時,恰逢一陣風過,滿園的桃花紛飛,飄散在嫋嫋雲霧中,清甜的風吹拂起他長發,衣袂擺動,流光溢彩。
此時的雲疏已經換上了靈劍宗的內門弟子服飾,白色藍邊的對襟窄袖錦袍,腰間墜著一枚彎月雲紋玉佩,及肩的長發半數被一根藍色發帶扎起,裹成了一個可愛的丸子頭。
是縹緲峰峰主樓月親自扎的。
雲疏初到靈劍宗,對這裡的一切都有種警覺的防備,也不與人親近,只是安靜地坐著,連樓清的兩個徒弟都與他說不上幾句話。
樓清將人安排在自己偏殿的院子裡,這裡離兩個徒弟的院子也近,他若有事他們也好照拂他。
雲疏在清雲峰已經待了兩天了,今日是他的拜師大典,樓月——也就是樓清的妹妹,特意趕來清雲峰幫他梳發,還送了他一塊佩玉作為生辰禮。
今日也是他的生辰。
“好啦!”樓月是個很活潑的女子,作為一峰之主時常要端著架子,也就只有在親近的人面前才暴露本性,“阿疏真可愛!”
她蹲下身給了小少年一個大大的擁抱,笑容真摯熱情:“從今往後,我們就是一家人啦~”
可能是哪個字戳中了他的淚點,又或許是因為面前的女人有著和母親相似的特質......總之,雲疏死守了兩天的淚關因女子這個舉動徹底打開,眼圈一紅,淚水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
大徒弟秦墨和二徒弟沈南初站在一旁,他們和雲疏的年歲相差得有些大了,平日裡在靈劍宗也難得見到這麽可愛的小奶團子,想要上前安撫卻又無所適從,只能看著樓月手忙腳亂地哄。
好在樓清聽到動靜及時趕到,將人抱了出去。
時隔九年,清雲仙尊終於又要收徒的消息驚動了整個修仙界,慕名而來觀看拜師大典的人不在少數,靈劍宗上下弟子齊聚,平日裡清寂的宗門大殿久違地熱鬧起來。
修仙界注重傳承,仙尊級別的修士收的親傳弟子都不會少,一般在十到二十人不等,普通門下弟子過百成千都是常事。
但樓清的地位非尋常仙尊可比,靈劍宗為修仙界之首,樓清又是靈劍宗的最強戰力,修士心中千百年來最有可能成功飛升的人。
他這般神仙人物,想要拜入其門下的人數不勝數,但他卻只收了兩位親傳弟子,還是資質尚可,完全稱不上驚才絕豔的人。
比他們有天賦的修者比比皆是,但就是沒人能入清雲仙尊的眼,而樓清也不是多話之人,這也成了修仙界的一個不解之謎。
如今他終於要收新徒了,眾人翹首以盼,都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能入清雲仙尊的眼。
一刻鍾後,眾人看著藍衣男子懷裡的小奶團,陷入了沉思。
小奶團長得有多精致可愛暫且不提,但這是普通人吧?哪家抱來的孩子?!爹娘這麽小就不要了嗎?
一般從這麽小就開始培養的,只有那些宗門大家的子女,從小便生活在修仙界,長大後繼承父母的衣缽。
如此小的普通孩子,仙門百家還是第一次見。
殿內外都陷入了長久的靜默,小家夥第一次見這般大場面,被他們的眼神看的有些緊張,小手緊緊扒拉著樓清的衣襟。
“莫怕。”樓清拍了拍他的背,將人放了下來,“跟你說的話都記住了?”
只是拜師的禮儀流程罷了,這些對雲疏而言不是難事,他點了點頭。
因為剛剛哭過,眼圈還有些紅,白嫩的小臉也泛了點粉,大眼睛水靈靈的,澄澈而漂亮。
天界,君黎川看到他如此軟萌的臉蛋,唇角輕輕上挑了幾分。
還挺可愛,他想。
他抬手想要捏一捏,手指卻碰到了鏡面,君黎川指尖微顫,下意識收回手。畫面卻已經被水波打亂,再恢復平靜時,雲疏已經開始行拜師禮了。
自己這是在做什麽?
君黎川神情似有些懊惱,薄唇緊抿,拂袖將流雲鏡收起,又拿起被擱置良久的書冊看了起來。
雲疏敬完茶,退回長階之下,對上首的男人磕了三個響頭,一下比一下重,抬頭時額頭已一片通紅。
一旁的樓月看的心驚,想開口說些什麽卻又不好打擾,只是看向少年的眼神多了幾分疼惜。
其他人也被這場面給驚著了,從沒有見這麽重的叩首,但轉念一想,可能是這孩子太過緊張。
但樓清知道,他是在跟過去告別。
從此以後,人間再無楚雲疏。
樓清走到他面前,將一柄靈氣充沛的青玉長劍遞給他,雲疏雙手高於頭頂接過,輕聲道:“師尊。”
樓清:“為師將青玉贈予你,青玉為竹,未曾出土先有節,凌雲亦虛心,頂天立地,傲然不屈。希望你日後也能有青玉這般君子風度,堅守本心,找到自己心中的道。”
雲疏軟聲應下:“弟子謹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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