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是師尊沒有照顧好你,給了你很多壓力和期望,卻沒有考慮過你的想法。”樓清調轉少年的身體,正對他精致漂亮的眉眼,冷淡的眼眸裡倒映出少年的模樣,像是要把他刻在心底。
“師尊想要你找到心中的道,只是希望你能活出自己想要的樣子,前提是你得活著。”
樓清知道少年寧願死也不願這般狼狽地活著,也知道擅自替他做決定的自己與賀執一樣可恨,但他別無選擇。
他重新將人擁在懷裡,冷汗與淚水交織順著臉頰緩緩滑下,內心一片淒涼。
“你還年輕,未來依舊有無限的可能,是師尊負了你,如果恨意能讓你活下去......”
人的一生,會遇到無數的人,我以為自己能護你到底,直至生命的盡頭,可事與願違,事到如今,為師也只能陪你走到這裡了。
男人輕輕貼了貼少年的臉,收緊手上的力道將人緊緊抱在懷裡,像是要把他融入骨血之中,然後克制地收回手,將少年輕放在地上。
起身時又恢復了往日的冷靜淡然,唯有蒼白臉頰旁的淚痕和微紅的眼眶昭示男人方才的失態,樓清深深地望了雲疏一眼,斂眸將情愫深埋在心底,連同那些不該有的愛意沉入深淵,不見天日。
這份禁忌的愛意,往前十數年沒有人察覺,往後也不會再有了。
直至日上三竿,樓清才從裡面出來,察覺到角落裡的混沌後垂眸睨了他一眼。
這隻漆黑的小獸已經長大了許多,想也知道少年給他喂了不少靈丹聖果,整隻獸都肥了一圈,琥珀色的眼眸晶亮,在觸及到他眼神的瞬間便炸了毛,似乎怕被抓住關起來,豎起尾巴齜牙咧嘴地瞪著他。
倒是警覺。
都說寵物隨主人,如今混沌炸毛的屬性也愈發像雲疏了。
樓清抿了抿唇,仿若未覺,直接掠過他走了。
混沌無聲地松了口氣,心裡卻有些疑惑,男人的唇色蒼白,額角冷汗密布,身上靈力也混亂不堪,虛弱到了極點。
但混沌沒有把心思花在樓清身上,見他放過自己也不再耽擱,四肢撲騰著往石台跑,身形不斷變大,最後縱身躍過潭水落在石台上,用腦袋拱了拱少年的肩。
“小屁孩兒,你醒醒啊!喂!”
混沌試探著蹭了蹭他的臉,少年雖然瞧著傷得很重,卻並無大礙,不僅如此,他身體裡似乎還藏著另一股充沛強大的靈力。
尋常人根本看不出來,但混沌是上古伴生獸,對靈力的波動極為敏感,因此幾乎可以確定是樓清用了某種辦法將自己的靈力渡給了他。
混沌下意識松了口氣,重新變成巴掌大小窩在少年頸窩,輕輕舔舐他身上的傷口,然後安靜地等他醒來。
“怎麽把自己折騰成這副鬼樣子啊?”混沌在少年面前下意識放緩了聲調,小聲喚道,“主人......”
算了。
看在你養我的份上,以後就讓我來護你吧。
三日之期已至,靈劍宗主殿外密密麻麻擠滿了人。
雲疏重新換上了平日裡愛穿的紅衣,長發洗淨被紅繩扎了個高馬尾,腰間依舊墜著彎月雲紋玉佩,只是手上沒有青玉,也沒再穿統一的弟子服飾。
這幾日有很多人來看他,樓月、鬱宿、秦墨、沈南初......兩位師兄幾乎是整日陪著他,就連孤僻喜靜、很少與他說話的顧景也來過,只是依舊沒說什麽話就走了。
雲疏臉上始終沒有半點情緒波動,所有人跟他說話一概不回,只是低垂著眼愣愣地呆坐在原地,直到秦墨如往常那般將要換的衣物擺在他面前時,雲疏才終於有了反應——
他拒絕再穿靈劍宗的錦袍。
秦墨早就在背後偷偷哭紅了眼,見他反應激烈也不敢刺激他,只是給他換上了紅衣,兩人走出水牢的瞬間陽光傾灑下來,照在兩人身上,雲疏下意識眯了眯眼。
然後便被一根微涼的綢帶遮住了視線。
眼前一片漆黑,雲疏抬手想要將綢帶扯下,卻被一隻大手輕輕握住。
“大師兄......”
秦墨將綢帶綁在少年腦後系上,動作輕柔,嗓音也帶著幾分安撫的意味:“阿疏乖,師兄不想讓你看到他們打量的眼神,跟著師兄走好不好?”
“等師尊廢除你的靈力,我再護你下山,有師兄在,不會讓人欺負你。”
雲疏沉默無言,秦墨不知道他是否察覺出什麽,呼吸急促了幾分。
好在雲疏似乎並沒有起疑,乖乖把自己的手遞給他,輕聲說了句“好”。
秦墨這才牽握住他的手往外走。
秦墨手心早已沁出了一層薄汗,自那晚過後他就沒再看見師尊了,聽說外面還有魔族的人在蠢蠢欲動,形勢危急,他也沒時間猶豫了。
今日必須要帶雲疏走。
暗處的混沌仰頭看著秦墨,清楚他是想要帶少年離開,便也放心跟上。
一路上並沒有見到其他人,兩人一獸很快便出了主峰,從小道往另一個方向走。
主殿外,眾人等了許久也不見人來,林峰沉著臉質問道:“賀掌門,午時已過,為何遲遲沒有看到人?”
“靈劍宗作為天下第一宗,仙門百家的典范,應該不至於出爾反爾,徇私包庇罪犯潛逃吧?”
這話說的極為刺耳,縱是賀執這樣親和圓滑的人也不免黑了臉,扯出一抹難看的笑:“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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