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之所以帶著這些人來家裡,不過是為了絕境之中那一絲的希望而已,如今兒子好端端的活著,她又怎麽可能會選擇就這樣把大丫給賣掉。
此時眼前發生的一切她哪裡看不出來緣由呢,不過是王家給了一點好處,又欺負他們家裡只剩下老弱病殘罷了。
老太太渾濁的雙眼裡浮現出濃烈的悲哀,怒視著柳天明,“你這是想要逼死我們啊!”
兒子被那樣凍了一晚上,隊醫都說了可能就會這樣沒了,雖然現在醒了過來,但誰又知道身體裡會不會落下什麽病根。
王賴子那裡就是一個火坑,大丫說是嫁過去,其實和被買去也沒有什麽區別了,跟著那樣一個發起瘋來連老子娘都會打的男人,又怎麽可能會有好日子過。
柳奶奶看著柳天明,蒼老沙啞的聲音當中帶著央求,“天明,就算是娘求你了,寬限一段日子好不好?”
“娘現在就帶著大丫二丫她們去做活,很快就能把錢還上的,娘保證!”
字裡行間的無奈聽得時喻心酸不已,病弱孤幼的悲哀就在於此。
看著滿臉苦澀的柳奶奶,時喻心裡有些堵得慌,原主這些年來隻記得付雪薇拋棄於他,自顧自的沉浸於悲傷之中,卻從未回頭看看,家裡的三個人究竟為他付出了什麽。
時喻頭一次覺得,他附身做任務的原主,死了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他抬手攙扶上了連肩膀都有些垮了的柳奶奶,冷冽的目光掃視了一遍聚在這裡的村民和柳天明,直言道,“錢會還給你們的,按照利息分毫不差,現在,把借條都給我拿過來。”
無論當初借錢時他們是一口答應,還是在柳奶奶祈求了無數次後才終於松口,這些人終究是在柳家困難的時候選擇了幫助。
時喻不是那等忘恩負義的人,該有的利息一分錢都不會少他們。
但他們會因為王賴子家給的一丁點的利潤,就這麽上前來逼迫一家老小,無所不用其極的把一個才年僅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推入火坑,時喻也不會讓他們白得了好處。
是非曲直,自有恩怨分明。
然而,時喻雖然是有辦法能夠立刻就還上欠的錢,可其他人卻不這麽想,按照他們對原主的了解,他此刻身上應當是一分錢都沒有的才對。
既然他如此信誓旦旦的說了要還錢,那想必是同意了要將大丫賣去給王家,頓時,一群人臉上的神色都松懈了幾分。
聽了這麽一會兒,即便是沒有妹妹聰明,大丫也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她怯生生的扯著時喻的衣袖,強忍著不讓眼淚落下來,“我……我願意的。”
他們家實在是太窮了,如果自己嫁過去,可以讓奶奶和妹妹過的好一點,即使她會吃更多的苦頭,她也可以忍受。
二丫聽見姐姐如是說著,一顆心不由得沉了沉,對著她爹的厭惡也更添了幾分。
她直接用力擰了一把姐姐的胳膊,恨鐵不成鋼的怒罵道,“你是不是蠢?”
柳奶奶也露出了不悅的神色來,她頭一次對兒子不假辭色,老太太挺著脊梁一字一頓,“喻小子,咱家就算條件再不好,也還淪落不到要賣了孫女還債的地步!”
很顯然,眾人都誤會了時喻的意思。
時喻……
麻了啊,原主你究竟留下了一個什麽爛攤子?
他抬手揉了揉大丫乾枯毛燥的發,微蹲下身子直視著她的眼睛,薄唇輕啟間,喊出了大丫多年未曾被叫過的大名,“柳落雁。”
大丫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時喻是在叫自己,緊張的立刻站直了身體,可她心中還是有些害怕,嘴唇蠕動了半天,才哆嗦著吐露出幾個字眼,“我……我在。”
女孩的五官很是端正,只不過因為太瘦而導致脫了像,顯得那雙眼睛格外的大了些。
因為原主的失職,他作為父親的身份在兩個女兒這裡早已經沒有了說服力。
時喻看著忐忑不已的小姑娘,慎重其事的說道,“你的名字叫柳落雁,你有你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人格,只有你自己才能決定屬於你自己的人生。”
在她迷茫的目光當中,時喻再次開口,“所以現在,請你告訴爸爸,你問問你自己的心,你真的想要嫁去王家嗎?”
眼前男人的聲音一點都不溫柔,甚至還透露著絲絲的冷,像是冬天落下來的冰雪一樣。
他漆黑如墨的瞳孔也是一片幽暗,看起來不帶一絲的感情。
可就是在這樣一副疏冷到了極致的神情當中,柳落雁察覺到了一股久違的暖意。
男人的眼神好似帶著什麽魔力,給了她巨大的勇氣,讓她可以在任勞任怨多年後,依舊可以說出拒絕的話來。
柳落雁輕輕搖了搖頭,直視著時喻的雙眼,緩緩吐露出內心最真實的想法,“不想,我不想嫁過去。”
“你不願意,那就不嫁。”時喻抬手擦去了柳落雁眼角沁出來的一滴淚,肯定了她的說法。
“你玩兒我?”柳天明驟然間變了臉色,擼起袖子就想要打人,“我告訴你,今天這錢你拿不出來,大丫非要嫁去王家不可!”
“誰說我拿不出來了?”
時喻長眉一挑,十分輕蔑的瞥了一眼柳天明,原主的這個大哥別的本事沒有,卻是將自私自利發揮到了極致。
如果真的將柳奶奶對他們兄弟三人的疼愛劃分出來個三六九等的話,柳天明佔的才是那個最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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