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要恨他,要記得前世他所做的種種,可在他的漣漪面前,他龍族本性藏之不住,每每看到他與他人相處,他就嫉妒得發狂,每次與他肌膚相親,他都恨不得日日都是如此。
愛一個人是有欲的,何況龍族本就是一個深情又欲重的種族,他對前世的君漣漪,從未產生過情/欲,又如何來的愛?
他想將自己的心意告訴君漣漪,想和他說,他愛他。
可不待他繼續說下去,君漣漪就先他一步開了口,“多年不見,仙尊,這十年來,過得可好?”
月蕪寂一愣,瞬間後語全卡在了喉間,隻喃喃道出一句:“本尊甚好。”
哪知,君漣漪聞言卻是輕笑一聲,“本座看也是。”
有妻有女,能不好嗎?
想起自己那長眠地下的小月牙,君漣漪就心間發疼,但面對著月蕪寂,他卻是笑得越發燦爛。
他努力克制著心中怒氣,端起桌上茶水,從座位上起身,一步步走到月蕪寂身前。
月蕪寂抬頭與之對視,心中又是一緊,緩緩開口:“漣漪,近些年來,你過得可好?我……一直很想你。”
他向來是個不怎麽會表達的人,如此直白的說出喜歡之語,仍會覺得有些澀然。
“是嗎?”然而君漣漪卻並未有什麽表示,唇角的笑意依舊不變。
君漣漪在月蕪寂身前頓住,並未有其他之語,伸手,端起了月蕪寂身前的那碗茶水,遞到了月蕪寂手上。
月蕪寂雖不明他是何意,但還是將話暫時咽了下去,將茶水接了過來。
君漣漪笑意一直未變,用自己手中盞,碰了碰月蕪寂手中的,“這一杯,我敬仙尊,喜得貴子。”
話落,他一飲而盡,隨即看向了月蕪寂。
月蕪寂不明白他這話是何意,但看著手中杯中的遊蟲,不由得皺了皺眉。
這種東西,怎能給人喝?
他不明白,君漣漪這是為何。
君漣漪見他一直遲遲未動,不禁嗤笑一聲,“本座都幹了,仙尊為何不動?可是嫌棄你人間的水不夠好?”
月蕪寂眸光微動,複雜地看著君漣漪。
君漣漪接著道:“可是仙尊可知,當年本座在銅倥山之際,連仙尊手中的這杯水,一日……”他唇角的笑意越濃,“都隻配分得一杯。”
月蕪寂倏然睜大了眼,心猛地跳動了一下,然後像是被什麽緊攥住了一般,疼痛難當。
當年,他隻一心想逼他低頭,逼他認錯,卻從未想過,他將他逼到那樣一步,他會遭怎樣的罪。
默默垂下眼,看著手中之水,月蕪寂抬手將其一飲而盡之後,終於顫抖著開了口:“漣漪,對不起……”
君漣漪卻恍若未聞,抬手又端起他案台上的饅頭,遞給月蕪寂,“仙尊餓嗎?”
月蕪寂眸中痛色一閃而過,隨即顫抖著手,緩緩拿過那個饅頭,未語。
君漣漪視而不見,自顧自地說著,“這個饅頭,可是本座在小清閣時,求之不得之物,仙尊可不要浪費了。”想著那人的戲弄侮辱,君漣漪心間恨意愈濃。
月蕪寂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君漣漪,隻覺嗓子越發乾澀,許久許久,才十分艱難地吐出字來,“我……不知道。”
二人初次之後,曾有人欺辱他,他當時雖並未過問,但事後,他亦是狠狠地教訓了那些人一頓,並警告過那些人,不準為難於他。
之後那段日子,就算他再落魄,他想,他還是雲夢山的大師兄,有這樣一層身份在護著他,又有自己之前的警告,即便自己面上對他不聞不問,他也不會太過難過的。
他……真的不知道那些人會膽大包天,連溫飽都不給他。
月蕪寂的心尖在顫抖著,好似在被細細密密的針扎一般,痛,卻又不知從何而起。
他連同著心,都在微微顫抖著。
許久許久,他方聽到自己的身音,“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君漣漪置若罔聞,再次端起那碗粥。
這次無需他遞,月蕪寂便想接過來。
卻不想,君漣漪卻將粥撒在了他手上。
他仍舊在笑,語氣亦是沒什麽變化,“仙尊是不是覺得這碗粥很清淡,很涼?”
月蕪寂默默收回手,眸中痛色不掩。
“可是師尊大概不知,當年就是這樣一碗粥,我和小月牙,都喝不到。”
君漣漪是笑著將這句話說出口的,但在月蕪寂來看,那笑中卻似藏了刀一般,正一刀一刀,撕割著他的心臟。
那一聲師尊更是,刺得他腸穿肚爛。
他終是克制不住,緩緩閉了眼。
有淚,自他眼角緩緩而落。
“對不起……”他道,一千遍一萬遍,都無法贖,他當年所犯之罪。
君漣漪並未對他的道歉有甚反應,唇角的笑意反越發諷刺。
一句對不起,一句我不知道,就能輕易翻過他的苦難嗎?君漣漪覺得可笑至極。
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感同身受,唯一人能讓人感同身受的辦法,便是讓其同樣,深陷其中。
君漣漪突然輕笑出聲,靠近了月蕪寂,並不與之相碰,湊近他耳邊,道:“月蕪寂,我突然不想殺你了。”
報仇的方法有很多種,一刀斃命算是最簡單,亦是最便宜仇人的一種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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