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放回的弟子仍是罵罵咧咧,口中說著君漣漪千般殘忍,萬般不是的話語。
他聽在耳中,隻覺嘲諷至極,心道,他若是真有你說的心狠手辣,你又怎能安然無恙的回到宗門?
他……還是那個心底柔弱的少年啊……
他心中微柔,那一夜,對月空望,想了好多。
想他入門之後的每一天,想他是如何走到今天這一步的,想他和君漣漪之前相處的種種……
卻猛然發覺,自己竟是除卻和君漣漪相處的那一段時間之外,所做的每一個決定,竟是都是從符不符合宗門理念而出發的。
風月樓對他的熏陶太過根深蒂固了,以至於他忘卻了自己的本心,忘卻了隨心而動,是作為人的基本。
君漣漪熱情大膽,毫不受世俗和他人思想的禁錮,做什麽事都尋求遵從本心。
就好比在喜歡月蕪寂這件事情上,哪怕他一開始就知曉月蕪寂那樣高不可攀,卻也依舊大膽地追尋著他,絲毫不在月蕪寂與外人面前,掩飾自己的愛意。
這是藍桉所缺失的東西,所以君漣漪在眼中才能如此耀眼,那麽的……令他心動。
他也想像君漣漪一般,活得這般肆意妄為,不再受宗門道德的裹挾,隨心所欲。
於是,他今日站在了這裡,同君漣漪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心裡並沒有他之前所預料的違背道德的罪惡感,反一種莫名暢快之意在心間蔓延著,以至於在等待君漣漪的回答時,他莫名感到了心跳加速的緊張感。
“你不用懷疑我有何不良居心,漣漪,這一次我是真的想站在你這一邊,想幫你成就,你想要的一切。”他道。
君漣漪沉思了片刻,才答:“我從未懷疑過你話語的真實性,只是天族不比人族,並不是那麽好對付的,本座只是擔心……”
“你不用擔心,這些年來,我也不是一點長進都沒有,我會盡我這麽多年所學幫助你的。”
他的神情無比堅定,堅定到君漣漪一時間找不到好的理由來拒絕。
張張嘴,君漣漪終是輕歎一聲,別開頭,看向了窗外不知何時飄起的鵝毛大雪,“罷了罷了,既然你想去,那你便去吧!”
藍桉於君漣漪是特別的存在的,對於自己之事,他其實並不想將藍桉牽扯其中,可是每一次……藍桉似都會在他寸步難行之時,適時的出現,然後給他帶來片刻溫馨,只是每次都……
看著外面的鵝毛大雪,君漣漪心間莫名一疼,聽著緩步離開的腳步聲,突然急急回頭叫住他,“藍桉!”
藍桉腳下的步子一頓,卻並沒有回頭,心間顫抖著,緩緩閉上了雙目。
君漣漪想要往前,與他更為靠近些,腳下的步子卻不知為何,突然變得沉重無比,心跳陡然加快,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
他努力壓抑住這不知為何突然泛起的不適感,緩緩啟唇,“你這一次去,無論結果如何,都要保護好自己,不要讓自己出事,知道嗎?”
藍桉勾唇,緩緩睜開了眼,“好。”
隨即,再次抬步,往外走了去。
君漣漪怔怔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旁邊的小魔見狀,不禁輕聲問:“尊主既然這樣怕他出事,何故讓他去冒這樣的險?為何不換個人去?”
雖眼前早已沒有了藍桉的身影,但君漣漪放在他離去之地的目光依舊沒有收回,喃喃道:“因為他對我心存愧疚,我亦是太過了解於他,我知道,即便我現在拒絕了他,私底下他依舊會去的,與其讓他孤立無援,不如……讓他站在人群之中。”至少,在遇見危險的時候,有人能給他支援一二。
“哦!是奴思想狹隘了。”那小魔恭敬低頭,再不多言半句。
君漣漪亦是,疲憊的閉上了雙眼。
藍桉出征那日,是一個晴空高照的豔陽天。
君漣漪親自為之餞行,最後看著他離去許久,君漣漪才回身。
可他卻並沒有回魔宮,而是獨自一人,又去了一趟冥界。
昨晚清姬又過來見了他一面,所報之事便是這冥泉。
他們已經找到冥泉了,他需要像上次那般,將冥泉裡的鬼氣吸乾,今後為自己所用。
冥泉在忘川河底下,而忘川之水,它又不同於其他河水,忘川水是由無數厲鬼魂魄所化,其間怨氣深重,只需你觸及到那水,便會被無數厲鬼纏身,它們會通過你的神識,將它此生之惡全數傳送與你,攻擊著你的精神體。
好在君漣漪之前在魔窟中就經歷過了這麽一遭,現在面對這萬川之水時,也並未產生半分懼意。
給自己開了個結界,君漣漪毫不猶豫的就跳下了忘川河。
雖那結界將忘川之水隔絕在外,卻依舊阻擋不了,那些厲鬼對他的精神攻擊。
幾近是在君漣漪跳下河的那一刻,那惡鬼們的怨念,就爭先恐後地闖入了他腦海。
有窮凶極惡的暴徒被當街斬首的,有山匪因為遇到硬茬被反殺的,有風流鬼得了花柳病最後暴屍街頭的等等,其畫面血腥惡心程度,盡管君漣漪在修真界待了這麽多年,也依舊會為之震撼。
他皺了皺眉,閉目念了一段口訣,強行將這些惡念從自己腦中驅除,卻又有更多的惡念,擁入他腦中。
他額角微微滲汗,卻好在,還可以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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