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覺得生活在荒涼寒冷的銀城有什麽苦。
大冬天有新鮮蔬菜,頓頓有肉;玩耍有票友,可熱鬧得很。
他和這些官吏也好匠人也罷,都沒有什麽利益衝突,交往隨心,比和宮中那些比起來,還省心一些。
不過銀城的日子確實是閑,但架不住人會找樂子。
附近打獵沒什麽好打的,唯一能稱為獵物的大概只有田鼠和兔子。那是小孩兒和小動物們的課業,大人閑著無聊,還不如做幾個紙鳶放放。
天晴的時候,紙鳶能放老高,管它是不是春天。
等轉天軍屯那兒又送了一趟東西來,尉遲蘭就叫上軍屯的人一起去附近的大湖鑿冰捕魚。
別看沃水沒有結冰,大湖上的冰已經凍得厚厚的了。
軍屯的人有經驗,還沒到就千叮嚀萬囑咐:“別看冰厚,千萬不能在冰上走!冰裡面有裂,眼睛看不清楚,人掉下去直接就沒了,救都救不回來!”
一般來說,北地這邊吃魚的人比較少,但也只是相對南地來說,並不是說北地人就不吃魚了。
一些有自然條件的地方,人們還是吃魚的,有一部分魚類還是當地重要的肉食來源。
軍屯以前人們吃不飽飯,冬天就有人來捕魚。鑿開冰就要費盡力氣,往往人還容易被魚“釣”去。
哪怕他們知道冬天的湖面危險,冰層不牢靠,但是大雪下上幾天,根本分不清冰在哪裡。
或者是臨近春天,冰層看著很厚實,其實底下已經開始消融。靠近河邊的冰層一般會厚一些,但也只是一般情況,誰也不知道腳踩下去哪裡會變成一個窟窿。
饑餓又是格外消磨人對危險的判斷力的東西。
軍屯裡,幾乎每年都會有人被大湖吞噬。
好在這次尉遲蘭帶的人除了少數幾個匠人之外,都是守衛銀城的禦林軍,令行禁止沒有一點問題。
匠人在湖邊架設好一堆大部分人都看不懂的工具後,就坐上幾艘特製的船,開始鑿冰。
厚實的冰塊被切割成大小相似的巨大方塊,馬上就被裝上牛車拉走。
這些冰會儲存在冰窖中,等到夏天炎熱的時候使用。
冰窖不是簡單的地窖,想要把冬季的冰塊儲存到夏季不化,是很有講究的。
軍屯的人只能眼熱地看著被拉走的一車車冰。隻這一些,這一趟來得就不虧。
冰層破開之後,寒冷會讓水面繼續快速結冰,這時候要想繼續待在水上,就得快速清除這些冰層,不然人就回不來了。
但是比人更著急清理冰層的,是湖裡面的魚。
厚實的冰層相當於給湖面加了個蓋子。蓋子掀開一條縫之後,缺氧的魚群爭先恐後地從冰窟窿裡跳出來。幾乎不用什麽特殊的手段,這些自動冷凍的魚,就和冰塊一樣,裝了一車又一車。
原本坐在船上鑿冰的人,任務變成了把小魚扔回去。速度得快,不然很快這些跳上冰面的魚就會凍死。
足足忙碌了三天,隊伍才鳴金收兵。
軍屯人多,而且沒有采冰,尉遲蘭做主給他們分配了更多的魚。
等回去之後,銀城又是一片忙碌。
所有男女都忙著處理從未見過的巨大的成堆成堆的魚。
整個銀城,刹那間魚鱗滿天飛。
大量的魚被做成各種美食。
雖然魚肉沒有羊肉這麽頂飽,但這年頭哪怕是一些條件還不錯的官吏,也從未有過能敞開了肚皮吃肉的時候。
大魚本身就有許多油脂,熬出來的湯奶白,去腥去掉骨頭殘渣之後,放什麽煮都是絕頂的美味。
對於大部分不會挑魚刺的人來說,魚丸就再好不過。
濃白的魚湯煮上面,放入魚丸或者魚片,加上一小把新鮮的蔬菜,放上豆腐,再切上幾片羊肉,那一蹲下來,眉毛都能飛起。
等過上一段時間,醃製懸掛起來的魚肉被寒風吹成自然的暗紅色,取下來,大一些的切塊,小一些的整條,就直接蒸。很多人能就著一塊魚肉吃上一碗飯。
銀城人少,食物準備充足。
竺年因為沒日沒夜的日子錯過了鑿冰捕魚,盡量減少和尉遲蘭白天單獨待在家裡的時間,沒事就泡在銀城的大食堂裡,教大廚變著花樣做鹹魚。
今天鹹魚蒸蛋,明天和香腸、臘肉一起蒸煲仔飯,後天又將鹹魚和其它配菜一起又煮又煎。
這樣大魚大肉一直吃到了過年,大部分成年人都暗搓搓長出了小肚腩,小孩子們的變化非常明顯。
皮膚變得白嫩,臉色變得紅潤。小姑娘們的頭髮變得有光澤,不像以前那樣枯黃稀疏。
等尉遲蘭把長隨趕跑,和竺年單獨在小院裡過完了生辰後,頗有點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嬉王殿下站在銀城的廣場前,看著不知疲倦的來回奔跑的小孩兒們,突然覺得:“他們是不是衣服都有些短了?好些個腳脖子都露出來了,不冷嗎?”
在內務上還是稍微分擔了一些的尉遲蘭拉著他進屋:“孩子們都長高了。庫裡的料子不多,換走了一些。”
每家的情況不同。在碼頭做工的人,無論官吏還是匠人,相比於大部分的普通人,日子都是過得相對寬裕的。但哪怕同樣的收入,家中有著同樣的人口,不同的家庭也能過得天差地別。
有擅於持家的,一早就準備好了料子,要不就臨時從銀城的庫房裡用工錢兌了料子裁新衣服,給抽條的孩子換上了合身甚至偏大一點的新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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