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廂房裡,衙役們搬來了椅子,包括苦主們都一同坐下。
竺年坐在上位,但示意這邊的衙門主管主持:“我今天來,就是單純作為梨園小築的所有人來的。你來秉公辦案就行,該怎麽判就怎麽判。”
竺年的威信還是有的,所有人都沒有異議。
負責的人官銜是個主簿,只能給一圈人行過禮之後,就開始主持起來。
尉遲蘭和竺年就接過了宋星遞過來的早點,開始吃了起來。
兩人起得早,從皇城到城外路不短,這會兒說不上餓,但能吃得下東西了。
主簿說話很平和:“諸位是梨園小築的租戶,租期到期的時間是今年六月底。所以沈大郎這邊提前一個月通知你們,房子不再續租的事情。是不是?”
沈大郎現在是正經朝廷官員,目前是一號碼頭的總負責人,從五品。本來梨園這一片的事情,他是可以教給別人來做,但他覺得自己人就在這兒,也沒多大的事情,就自己帶帶過完了。
而且他在這邊住久了,有感情,人頭也熟。他出面辦事情,比其他人好使,卻沒想到一件小事竟然讓他碰了一鼻子灰。
租戶們都說:“是。”
他們還想接著說什麽,被主簿抬手阻止:“其它的稍後再說,咱們先把事情理清楚。”
租戶們只能閉上嘴。
主簿又問沈大:“你說說你是具體怎麽做的?”
沈大身邊跟著他家大姑娘,見她爹一伸手,就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各種單據遞交上去:“這是租約。上面寫明了,關於續租事宜,無論是哪方,都得提前一個月通知。這是通知單,有簽的名和手印。”
有字據的東西,沒什麽好賴的,租戶們也都承認的。這點都沒有異議。
“有些租戶不願意搬離梨園小築,我也能夠理解,就提供了小區內其它的房源,如果想續租的話,可以優先租給他們;並且承諾如果同意提前搬的話,可以多給兩個月的房租作為補償,且免費幫忙搬家。”沈大覺得自己已經做得足夠厚道了,沒想到這麽小的事情,竟然還有人蹬鼻子上臉,實在忍不住冷笑一聲,“可他們倒是好,非得說我攀附權貴把他們趕出去,還想用一室的錢租三室的房子。”
梨園的房子緊俏,能夠空出來的房子有限,當然不可能和這些人原先住的一樣的房型。但他已經盡量做到公平,並且給出了房租優惠一些的承諾。大部分人還是很快就答應了下來,好些這時候都搬去新家有幾天了。
剩下這些,他是實在想不明白怎麽回事的。
租戶們見竺年不吭聲,膽子大了起來。
先有人說道:“本就是你看不起咱們窮人,不想把房子租給咱們,現在說這些好聽話。”
“便宜話誰不會說,錢呢?別現在答應得好好的,等咱們到時候搬了,就把咱們趕出去。”
“一個月時間,咱們上哪兒找地方住去?”
“就是,這不是欺負咱們老實人嘛!”
宋星聽著,驚訝地連早飯都忘了吃,一點都不小聲地說了一句:“你們瞧著也不像是老實人啊。”
這件事情起由確實是他要給抱月書院的師生安排宿舍,但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出面親自處理過,到這會兒他也頂多就知道梨園小築大概在哪兒,都沒往裡頭去過。
科技宅連隔壁梨園戲院都沒去看過一場戲,出門幾乎唯一的事情就是早上買早點,還得是活動量太少,被抱月居裡的姑姑趕出門走走才行。
這時候他一出聲,穿得又“普通”,有人就覺得這人沒眼力見:“我們說話呢,你什麽人啊,就插嘴?”
宋星一聽,直接就被氣笑了。
他脾氣好,對權勢沒什麽概念,也不會爭權奪勢,以他的身份壓根也不需要去爭去搶,他生來就有人把權勢放在眼前。
作為一名宋萱一手教出來的王子,還從來沒有人敢這麽跟他說話。
“呵。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你們當我真不懂呢?看咱們家糕兒好說話,就想訛人一筆是不?說吧,誰教你們這麽做的?你們自己沒這個膽子,更沒這個腦子。”宋星吃完早飯,把包肉餅的油紙團起來往桌上一放,都不用改什麽坐姿,隻沒了個笑臉氣勢就出來了。
不在宋萱面前,他的頭髮就沒怎麽打理,放任著一頭自然卷的頭髮隻簡單束了個發,瞧著比平時更軟和。可現在不用眼睛看,就能感覺到那種壓迫感。
尉遲蘭發現,親叔叔平時看著和竺年相像不多,但大概真因為是一家人,一張臉只要換上正經的表情,就顯得很嚴肅。
竺年不吭聲,主簿一聽可嚇壞了,直接膝蓋一軟,從椅子上滑跪到地上,發出一聲劇烈地“嗵”,腦門就直接往地上磕:“下官絕無此心!”
速度快到坐在旁邊的人都來不及拉他,當然尉遲蘭也壓根不想拉。
主簿滿頭滿臉的汗,很快就在地磚上濕了一團。
他隻想著,這件事情牽扯到竺年,不敢私下決斷;沒考慮到這本來就只是一件非常清楚的小事情,他這麽一拖再拖,反倒讓人覺得是竺年仗勢欺人。
竺年是南王府的世子,理應成為新朝太子,但現在還沒有冊立,若是借此被人參一本德行有虧,不適合當太子,那他成什麽了?
這是有人在謀奪儲位!
他哪怕什麽都不知道,但也是按著幕後人的意思在做事。但事後想也知道不會有人念著他的“好”,只會因為徹底得罪竺年,南昌被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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