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熱鬧對普通百姓來說不算陌生,但對於這些富貴人家的女眷和孩子們來說,她們還是很難看到的。
沒別的,不安全。
別看京城已經管成這樣了,依舊有不少拍花子之類。每年的廟會更是高發期,有富貴人家的孩子被拐走了,等找回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了個癡兒。
原本只是作為一場交際出席的客人們,不知不覺就陷入到這場熱鬧中。
由於都是女眷,竺年和尉遲蘭沒太靠近,坐在一間樓裡,遠遠看過去:“瞧著像你畫的糖巷的那幅畫。”
看著遍地繁花似錦,細看全是黃泉路、爛錢山。
尉遲蘭喝著甜米酒,舀了一杓給竺年嘗嘗味道,看他像貓兒一樣舔了舔,又皺著鼻子去喝自己的紅豆湯:“故紙堆的事情就別提了。我新畫了一幅銀城的,一會兒你幫我瞧瞧。”
過去的那些東西,差不多是時間翻篇了。
未必能全翻過去,但能翻一頁是一頁。
“好啊。原先在銀城看你沒畫多少,回京開始畫了?”這兩天銀城作坊裡的東西到了,很明顯是紅四給打包的,清楚什麽東西需要留下,什麽東西要給他送過來。
尉遲蘭畫畫的東西沒他這麽麻煩,反倒是許多顏料的原材料在京城更加容易獲得:“昨天去糖巷,取了些材料,調出的顏色還算不錯。”
他想想也沒什麽事情,太后在這裡,他們也不能走開,乾脆讓人去把自己的東西取來,就在小樓裡開始畫起來。
這是一副長卷,竺年先前看到過。
不過畫作沒完成,和後續增加了億點點細節,總是差距巨大。
上面的景物竺年很熟悉,就是銀城的一年四季。從一片荒涼的石原,到平地而起的城池,接著是忙碌的工匠、漸漸出現的草木;再到往來的船隻、遠來的載滿貨物的軍屯的牛車、逐漸繁茂的樹木、提著滿框葡萄的婦人;最後是一片銀裝素裹下的城池裡,滿街亂跑的孩童、一對對衣著豔麗的新人、一車車運來的冰和魚。
春季萌發的新綠帶著鵝黃,綻開的野花細小粉白,成熟的葡萄深紫裹著白霜……伴隨著尉遲蘭的畫筆,整個銀城似乎在他筆下活了過來。
竺年看得入迷,等小張公公點燈才抬頭,覺得脖子有點酸,小聲問:“什麽時辰了?”
“酉時了。”小張公公同樣小聲回答,指著外面的半裡街上也陸續掛起各種花燈。
天色愈發暗下來,小街愈發顯得繁華。
表演雜耍的,趁勢耍起了火球,引來眾人的陣陣驚歎。
“奶奶呢?”
小張公公指了個位置:“下午略有些困倦,去綠萼院休息一會兒,這會兒剛醒。”
竺年就站起來:“正好陪奶奶一起吃個飯。”
兩人正小聲說著,尉遲蘭也放下畫筆:“奶奶晚上是住這兒,還是回宮去住?要不要去跟父皇說一聲?”
他們邊說邊往樓下走。
長隨留著,幫尉遲蘭收拾各種筆墨,一直忙了大半個時辰,才算是收拾整齊,關了窗,把屋裡又仔細檢查一遍,才吹熄了蠟燭,關上門去樓下,剛轉過一個彎,就見薑崇坐在樓下托著腮打盹,趕緊快步下樓,上前行禮:“王爺……”
薑崇像是猛地驚醒,擺手免了他的禮,打了個哈欠,問道:“可有什麽休息的地方?我實在困得不行了,一會兒要是家人問起來,你說一聲。”
梅園遍布亭台樓閣,能夠休息的地方不少。不過畢竟是園子,布局和住宅不同,長隨就提著燈帶著薑崇東繞西繞轉了一圈,才算是到了個最近的屋子。
屋裡頭早就收拾齊整,有人伺候,倒是不用長隨多留。
長隨出來之後,回到小樓,問了同僚才知道:“陛下也來了?”
同僚朝著半裡街抬了抬下巴:“許多大人都來了。”
這個時間,朝中工作的男人們都下班回家,帶上在家同樣需要忙於課業的十多歲的子女出來透個氣。成了親和訂了親的,可以逛逛園子;還沒說親的,正好相看相看。
燈下看美,不比上元的燈會冷清,又有安全幽靜之處。
人都是左右幾個坊裡的,也不用擔心玩得太晚,倒是比白天還熱鬧。
長隨問了竺年他們的去處,聽到小張公公跟著,就沒再跟去,而是躲懶去廚房吃晚飯。
半裡街上,竺年正在教太后擼串。
太后這兩年越活越沒了束縛,樂呵呵地跟著竺年吃得滿嘴流油,還招呼小兒媳陳王妃一起吃。
陳王妃有些放不開,但看太后都吃了,把心一橫,就咬著簽子上的一塊肉:“唔!好嫩啊這肉!”
竺年再給她倒了一杯氣泡酒:“小嬸,來。”
金黃色冒著小氣泡的葡萄酒,裝在和精巧毫不相乾的大號的玻璃杯裡,陳王妃想都不想,就喝了一大口:“痛快!”
一群人鬧騰到半夜,才算盡興而歸。
倒是有不少人想和太后他們一樣在梅園留宿,但自覺身份不配,反正家就在左近,還是直接回去了。
一切繁華落幕之後,薑卓倒是還沒有睡意,抓著竺年在街上走,看著下人們忙碌收拾殘局:“糕兒真是個開心果。你一回來,母后就高興了。”
“父皇不高興嗎?”竺年叫住收拾面攤的,“等等,你先去收拾別處。”
說著,他走到攤位裡,熟練地拿起現有的材料,煮了兩碗餛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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