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想出海跑遠一點唄。”竺年彎起手肘懟懟他硬邦邦的側腰,“一會兒找幾個外國製圖師看看那些藏寶圖什麽的。”
尉遲蘭突然輕笑道:“我在想,那些被海盜俘虜的人,應該都是出得起船票的人吧?”
“是。”竺年的聲音已經透出了無奈。
“那最後他們有多少會回去?會想方設法留在新京,哪怕需要服更重的徭役。”
“新京現在需要的人不多,更南面有幾個新城倒是缺人手。他們非得要留在大梁,就送去那邊。”竺年皺了皺鼻子,“其實很多通過這種方法留下來的人,出身大部分都沒那麽高,而是想著辦法能夠在這裡多學一點知識,好回去發展自己的國家。”
“你不是很喜歡這樣的人嗎?”怎麽一臉為難的樣子?
竺年就回到新京特色的藤編座椅上一癱:“這不是那麽大一塊蛋糕,都已經遞到嘴邊了,偏偏吃不下了嘛。”
除非科技、人口等各方面有突破式的進展,不然大梁的版圖在近幾十年內,都只會是現在的大小。頂多就是一些邊境線會修飾一下,剩下的地方不會有改變。
不能傳播武力,傳播文明也是一種辦法。
但他們現在就連傳播文明的資源也已經嚴重不足。
新京有完備優質的教育體系,但留學生很少。
有限的幾個,還都是和宋華相關的親戚朋友。
這種發展趨勢其實是有點危險的,容易形成一家獨大的局面。
至於姻親關系有多牢靠,看竺年自己家就明白了。
尉遲蘭來了幾天,也不單是在真·劃水,對當地情況已經都了解清楚:“所以,我還是先去瞧瞧唄?萬一將來要打,要扶持,總得有個由頭。”
“去叭去叭。你帶果果一起去,小孩兒被奶奶壓著學習,快自閉了。”小朋友真的超可憐,幸虧他小時候是跟著高祖奶奶,不然別說逃課了,就是上課走點神都不敢。
“噗。不是和果果天天打架嘛,倒是心疼他。”尉遲蘭踅到辦公室門外,看到沒人就把門給關上,再探頭看看窗外,回頭靠在竺年跟前的辦公桌上,小聲問,“關於將來,你真覺得阿鈞更合適?”
“嗯?”竺年很意外他會這麽問,“難不成我花那麽大精力教出來的小孩兒,就為了當個幌子?”
“阿鈞比你小不了幾歲。”尉遲蘭提出現實問題,“你將來要是傳位給她,那又能接班主政多久呢?”
這裡面有個認知問題。
竺年是活了兩輩子的人。對他來說,竺婉一個小姑娘給他當孫女都夠了,父母的缺位導致他既當爹又當媽,就連打仗當質子,都沒有忘記對妹妹的精心教導。
在他看來,自己這麽費盡心血培養出來的小孩兒,能力性格乃至於身體健康都沒有問題,還特別出類拔萃,作為繼承人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沒有比她更優秀更合適的繼承人了。
他為什麽放著珍珠不用,去選魚目?
但是對包括尉遲蘭在內的其他人看來,竺年和竺婉的年紀只差了五歲。
按照現在皇帝都是死在皇位上的傳統,哪怕兄終弟及,很多小兄弟的年紀本來就和兄長相差了一代人,或者乾脆是兄長早逝,年富力強的兄弟繼位。
換做竺年和竺婉,竺年退位的時候,竺婉還有沒有精力來治理國家,甚至竺婉還在不在世都是個問題。
“啊。”竺年眨了眨眼。他驚訝不是因為他沒考慮到這個問題,而是,“我是不是忘記跟你說,我沒打算當多久皇帝?頂多十年?要是阿鈞能更快一點接班,我就不當皇帝了。我們一起去征服星辰大海……去征服大海啊。”
他今年三十,尉遲蘭已經三十三歲。
現在兩人的身體狀況都還很好,但顯然已經不比二十來歲的時候。
再過幾年,顯然身體情況會更走下坡路。
趁著能夠走得動的時候,多出去看看。
難得來世上走一遭,總得少留一點遺憾。
竺年看尉遲蘭不說話,還以為自己想錯了:“其實你是想當皇帝的?”
當皇帝有什麽好呢?
天天一堆事情,人被綁在禦書房裡,幾乎哪裡都去不了。手底下的人不僅得讓他們認真做事,還得防著被他們的小算盤崩到。
打壓、平衡,勞心勞力。
當太上皇多爽,隻管玩就是了。
但是瞧瞧他爹娘,眼看著退位的時候年紀已經大了,今後想出門玩,也不太能夠去太遠的地方,受到的限制太多,玩不盡興。
想想要是他們真的在位置上乾到乾不動,那今後大概率能夠玩耍的地方,就是從抱月居坐個畫舫,到京縣的荷花池遛一圈,和在薑卓手底下當質子有什麽區別?
“沒有。”尉遲蘭也就是少年時候有過類似的野心,但一直沒挑明,只是覺得換做自己,能夠讓尉遲家更好,能夠比宋恆做得更好。他的先生吳灲也一直有意識在喂養他這方面的野心,一直到他遇見竺年,從當年那個少年郎身上,看到更廣闊的可能性。
換做其他人聽竺年這麽說,大概會覺得這是一種針對尉遲蘭奪權的質疑。
但尉遲蘭明白,他和竺年的權力是一樣的。
竺年給予他充分的信任,兩人是真正的一家人。
確實包括尉遲泰河在內,都懷疑過他準備後手的緣由,但竺年明白他準備的後手和退路,都是給他們兩個人的,而不是給他自己的。這一點,他甚至都不用明說,竺年就能完全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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