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年時間緊張,又見了本地負責軍事的將領,把各種布置都安排了遍,又溝通了信息。
前後三天,他臨走突然注意到大碼頭邊上有個地方瞧著像廟:“那是什麽?”他記得桃花塢沒那東西,來來往往的百姓還不少。
張知府臉色一僵,心裡開始罵當時搞桃花塢的官吏,種什麽桃花啊?桃樹修剪之後長得低矮,怎麽可能遮得住那麽高的龍王廟?這不,被嬉王發現了,搞不好要拆!
幾個隨侍在旁的官員,和竺年接觸得少,不知道他的忌諱,不清楚他們的知府大人怎麽就不吱聲,就代為回答:“是龍王廟。”
竺年明顯皺了一下眉:“龍王廟不是在城裡嗎?”在他看來,日子過不下去,這種神神叨叨的東西才會興盛,“怎麽還多了個廟?”瞧著還不小,難不成其實百姓生活其實沒有他看到的那麽好?
也不對啊。
他每天晚上都悄咪咪摸出去觀察,身邊的銀魚給他的情況也比他預想中的還要好。
他沒時間糾結這個,就下令:“拆了!別搞這些個沒用的。”
張知府猛地感受到四個字從天靈蓋飛出來——為民請命!
“不!”
“啊?”
張知府挺直腰板:“反正就不能拆!”
竺年不開心:“沃州是有錢,但是最近經歷這麽幾年,都有錢到把閑錢弄來建廟了?”有錢也只是相對而言。見識過上輩子物資過剩的時代,沃州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張知府倔強解釋:“廟裡頭沒搞那些神神叨叨的,有義診,有學校,有廟會,都是和百姓生活相關的。不能拆!”
什麽神神叨叨的都沒有,只有嬉王一家的龍王像。
這怎麽能是神神叨叨呢?
這不是百姓給嬉王一家立的生祠嘛,是寄托百姓們對嬉王一家的感激之情。
有人來催竺年:“小王爺,得起航了。”
竺年無奈,最後交代:“少搞那些!”
張知府……張知府倔強!
送走了竺年一行人,又得安排竺年送來的一部分軍隊,其中有一支峪州來的水軍,也有一支正經兩萬人包含騎兵和神火手在內的陸軍,極大的緩解了沃州的防守壓力。
在一番交接安排之後,有人就換了私服,想去看龍王廟。
沃州府衙的一眾官吏這下知道了竺年對廟宇的態度,還以為這些人是想著去毀廟,死活攔著不讓他們去。
最後逼得人掏了個“財神”玉牌出來:“大家都一樣的嘛。”
“就是,誰不是瞞著小王爺呢?”
“這是王爺小時候?”
“可愛吧?我特意找了一塊上好的白玉。”
“當誰沒白玉似的。喏,瞧瞧我這個,不比你那個威武?”
“胖娃娃拿個貝殼算什麽,你瞧瞧我這個龍王斬孽龍!特意選了塊帶黑的玉,巧色雕成了孽龍。”
“貝殼是錢!小王爺是財神!”
“財神算什麽,龍王才厲害!”
張知府的管家過來請人去府裡晚宴,看著眼前吵成一團,就差沒動起手來,一時間連出聲都不敢,滿眼茫然:不都是自己人嗎?難不成南王府的風格,當官的不是文武之爭,還得鬥法的嗎?
竺年的船離開了二號碼頭後,並沒有北上回京縣,而是南下,在寧州的一個“野渡”停靠。
這個野渡比二號碼頭的小碼頭都更像那麽一回事,往內顯然還有各種內河設施,竺年站在船上看不清楚,見竺侯過來扶了一把,帶他進到船艙說話:“碼頭倒是挺好的,怎麽有股味兒?”
竺年這回住的船艙更像是個卡座,中間放一張能翻折的桌板。
竺侯坐在竺年的對面,順手接過船夫遞過來的面碗,先放到竺年面前,才說道:“這不是養的許多豬嘛,總歸味兒大點。我這幾年都把寧州豬的牌子打出去了,可惜你能吃到新鮮的少。本來去年過年準備了許多香腸火腿,結果你這倒霉催的,跑出關去了。”
竺侯是盛元長公主的學生,和竺年一起長大,情分不比別人,私底下說話沒什麽顧忌。
琉璃燈台穩穩卡在卡槽內,把河鮮面照得油光透亮。
“高祖奶奶可好?”
“她老人家身體向來沒話說。聽說現在管著你那位二姨逗悶子,說是比聽梨園的戲班子唱戲都有趣。”竺侯覺得老太太的身體起碼比他強。
竺年聽了點點頭,只能放下半顆心。有些事情沒親眼見,他肯定是不能完全放心的。
“你怎麽不關心你親奶奶?還是說,你還記掛著你那個乾奶奶?”竺侯是貓舌頭,吃不得燙的,一邊拌著面,一邊把碗裡的菜心夾給竺年。
“噫,親奶奶怎麽能和假奶奶比?起碼我親奶奶不會想著把我帶到墓裡頭去陪葬。你說老太太是不是都手條子那麽辣?要不是我那假爹心軟,隻想著把我關起來,這回還真有點難辦。”
讓所有人都看到他出城,看到他活著出黑滎關,等到了薑國舊地,多得是沒人的空曠之地。
他人生地不熟的,還不是跟著隊伍走到哪兒算哪兒。
到時候任他有三頭六臂,不也插翅難飛?
他這一路片刻都不敢離開薑述左右,就想著有什麽萬一的時候,手上能捏個皇子。
竺侯挑起面的手停頓了一下,知道竺年這麽說,顯然無論是過程,還是期間他在薑卓手底下的日子,都過得沒表面上風光,反倒是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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