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他在京城為質之後,南王府就一船船地往京城送東西。數量遠超他和尉遲蘭的所需。
他大概能猜到一些,其中包含了他父王的愧疚,南王府的面子,針對其他勢力的威懾之類。
兩人的東西又涉及到太多禮製,能夠直接拿來給別人用的不多。
以他們的情況,這些東西甚至都不方便賞賜給別人。
幾年下來堆在庫房裡,也不知道成什麽樣了。
管事們下意識反對:“這不合適吧?”
“有什麽合適不合適的?能夠讓人溫飽,讓人不受疾病所苦,才是最合適的。哦,對了,撥一筆錢出來,讓醫館專門做一些防疫的準備。養一些狸奴、黃鼠狼、蛇、鳥之類的,抓耗子用。下水道注意清理,準備一些石灰、藥材。馬上天要熱起來,到時候要是打仗,死人一多,要是再碰上汛期……嘖。”
竺年描述的場景,管事們就算沒親身經歷過,也見聽說過差不多的。
他們紛紛變了臉色,領了命回去又趕緊開了個小會,各種忙碌起來。
只不過變賣屬於竺年和尉遲蘭的東西,哪怕都是從來沒用過的,也不好太顯眼,行動間難免偷偷摸摸的。
等竺年打扮成一個挑夫,跟在一副小商人模樣錢銀身後進城的時候,京城裡已經傳出了“嬉王府家賊”、“嬉王府出的好東西”之類的閑話。
錢銀顯然認識的人不少,甚至還有個相對固定的落腳店,是一處小商人們偏好暫住的小客棧,在西市。地方窄小,布置得倒是緊湊。
錢銀一來,掌櫃的就熱情過來招呼:“錢大官人來啦!還是住院子?”
客棧大堂兼做吃食,店小二忙得團團轉。掌櫃就帶著錢銀和竺年往後頭去,一邊去看竺年:“這小哥兒倒是生面孔。”
竺年現在不比十四五歲的時候,人沒長開,扮成什麽人都行。他現在個子太高,只能假裝擔子太重,壓彎了腰才不那麽顯眼。
又被錢銀塗了一身的黝黑,臉頰刻意修飾了一下,就像個普通二十來歲乾慣了體力活的漢子。
“這是我兄弟。”錢銀自己也挑著一副擔子。
扁擔兩頭都壓得低低的,顯然很沉。
像這種小商人,京城多得是。
說話間,小院已經到了。說是小院,其實就是一間丈許的屋子,裡面是一張大炕,鋪著草席,空下的地方能放點東西。外頭的小院比屋子還小,大概也就夠停上一輛驢車,方便裝卸貨物。倒是牆頭很高,一般人沒個幾下子還真翻不進來。雖然這樣一來屋子裡會顯得很暗,但顯然這番設計會讓帶著貨物的小商人們更放心。
真的是竺年見過的最小的小院了。
“這客棧就三個人。一個掌櫃,一個小二跑堂,還有一個掌櫃的老婆在後廚燒水燒炕,要是給錢,也能做飯。熱水要自己去後廚買。”錢銀說著,就把門關上了,帶著竺年去客棧轉了一圈。
轉完,兩人又回到屋裡,看著連中午都不到的時間也不耽誤,整理了貨物之後,就挑著去西市擺攤叫賣。
竺年常去的糖巷都在東市,西市這邊他不是完全沒到過,但真沒這麽來過。他觀察了一會兒,就收拾了一點東西,跟錢銀說了一聲,去沿街叫賣。
準備的貨物說普通也普通,說不普通也有些特色。除了一些尋常的針頭線腦之外,大量的都是一些紐扣。
在大部分人還用系繩的時候,紐扣是非常時尚前沿的東西。
有錢人用珍珠、寶石、金銀做成紐扣,沒錢的就用木頭、貝殼之類的做。
但哪怕是木頭和貝殼這種常見的東西,根據材料的種類、花樣,價格也相差懸殊。
不過京城中人在穿上面很舍得花錢。
竺年的擔子走過一些小門戶的後巷,沒一會兒就被各種老少給圍上了。他的手又巧嘴又甜,現場還拿著碎布頭給一個小老太太縫了個花哨的小挎包。
小老太太就滋滋地用上頭的楊木紐扣給扣上,多給了竺年好些銅錢:“這小後生的針線活好。”
“比不得諸位阿姨嫂嫂,我就會這麽幾針,繡朵花兒都是不成的。”
婦人們聽著就都笑起來,又買了許多東西。
小老太太說道:“小後生可有更漂亮些的?我給家裡娘子們看看。”
竺年就從筐子的最底下,一層層布下面拿出一個不大的木匣子,打開全是排列整齊的貝殼鈕。他拿起一枚,在陽光下呈現五顏六色的光芒:“這東西脆,尋常倒是不太好用。”
貝殼比起大部分用木頭邊角料做的紐扣可要漂亮多了。
小老太太就拉了竺年往自家走:“你等等,我拿去給娘子們看看。”
其他婦人們也不走,跟著站在後門口,往裡頭踮著腳尖瞧:“小後生可走運了,要是被施家娘子看上了,可比你賣出這一擔貨賺的還不少呢。”
竺年“啊”了一聲,做出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立時就有熱心的婦人介紹:“原本人家也不住這西市,聽說是前朝的大人物,家裡頭落魄了才來這兒的呢。”
有人翻了個白眼,小聲道:“落魄什麽啊。這家一天天進進出出那許多人,家中廚房做飯的聲音都不帶停的,切菜剁肉能到半夜。這施家娘子要不是一家都是大胖子,裡頭怕不知道藏著多少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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