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很喜歡偶爾出來一趟:“我想起以前,每年秋狩的時候,會去遷州的獵場。明明行宮離得不遠,但就喜歡在獵場裡這麽吃喝。現在就是差點酒。”
“今晚上要看月亮的,喝醉了眼花可不成。”竺年小時候聽她講以前的事情不多,那時候不是忙著上課,就是忙著逃課,“夏天不是會去那兒避暑嗎?夏天不去獵場玩?”
“夏天蛇蟲多。父皇他們在行宮也是正常辦公,不會有禁軍提前去林子裡驅趕獵物。我們這些小孩兒也得照樣讀書,基本不會出行宮。”她也就是嫁人之後,才見識到了天下間的形形色色,知道不同的人、不同的地方。
竺年理所當然地說道:“可以逃課的嘛。”
宋婉啪啪拍了他兩下:“你就仗著家法不在。”
她看著還難掩嬌氣的竺年,隻覺得滿心歡喜。
她小時候說是皇女,但母親並不受重視,京城出了名的才女又能如何,進了宮門也只能蹉跎年華,一身才學空耗。
她是父皇的幼女。老來得女,已經算是重視,但也就如此。
逃課什麽的,只有受到寵愛的子女,才能有恃無恐。她那時候還為了爭取父皇的寵愛,拚了命的學習,但等受到重視的時候,卻是她和南王世子的年齡合適,剛好可以結親。
她現在已經想不起她父皇的面容,也記不起她的夫君,卻感謝他們能夠讓她可以不浪費自己的才學,像竺年說的,為天下百姓做點事情。
她做不了太多,做一點就好,也算不負這一輩子。
“哎哎哎!疼啊!”竺年慘叫著往尉遲蘭身後躲。
尉遲蘭還以為他假裝的,等他擼起袖子給他看自己被拍紅的胳膊,才知道這位八十多歲的老太太手勁是真不小。他家糕兒小時候能在這位手下,還敢逃課,膽子也是真的不小。
“高祖奶奶天天沒事乾就在家裡打拳的。”宋婉已經很多年沒實際管過什麽事情了,老年人的退休生活就很空閑。他自己經常錯過早晚課,功夫都快被丟到三裡地外了,他家老太太的功夫那叫一個日益精進。
當然,老太太畢竟八十多年紀了,跟話本裡那種一把年紀還能飛天遁地的肯定不能夠,只是比一般的老年人身體好一點,現在走路也一樣需要拄拐杖。
“什麽叫天天沒事乾?這孩子會不會說話?”宋婉伸手又要打他。
幾個人吃完飯,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宋婉和吳灲兩個人,幾乎一刻不停就到了高台上,又怕弄壞,讓還想著遛彎消食的竺年過來幫忙。
竺年調試了一下,突然把望遠鏡對準了上都的方向:“先看看城裡。”
望遠鏡中,城裡的燈火星星點點,有的地方密集一點,有的地方稀疏一點。
竺年坐在邊上說,亮著燈的都是什麽地方,發生過什麽事情,住的是一些什麽人。
高台上的護衛和宮人,也聽得入迷,被邀請來一起看看。
他們排著隊來看,一個個都面露驚歎。
竺年站在圍欄邊,眺望遠處,跟尉遲蘭比劃:“等我們百年之後,就在這裡造個高塔,像抱月居那邊的燈塔一樣。最高處把望遠鏡架上,讓人排隊買票看。”
“你想的倒是遠。”尉遲蘭站在上風口給他擋風,摸摸他的手確定是暖的,“我還以為你會說,百年之後我們葬在這裡。”
“噫!那不要。”竺年嫌棄,“我才不要葬在薑家的地方。你想想喜歡在哪兒?要不我們去黑滎關?還是去遷山 ?”
“不去皇陵嗎?”
“皇陵也行叭。不過我們家祖墳在南泉,你不苦夏嗎?那邊一年要熱大半年。”
“死了還苦夏嗎?”
“不知道啊。”他雖然算是個死過一回的經驗人士,但反正就活過來了,也不知道死了還苦不苦夏,“回頭咱們去南泉住一陣,你就知道了。要不咱們選京城?反正爹娘都在京城。”
竺年說的爹娘,是尉遲蘭的父母。位置就在原先的大月皇陵一帶。現在那邊修了公墓。
反正距離京城最近的,就是那一片山地。很多京城人士都會把墓地選在那邊。
高台上,侍衛和宮人們陸續上來,吳灲往邊上讓了讓,本來還覺得沒事聽小兩口說話有些不好意思,沒想到兩個人年紀輕輕的,不是在聊什麽風花雪月,而是在聊身後事。
老先生這一刻真想學著太皇太后,把兩人都挨個打一頓:“這些事情等將來登基了再考慮不遲,想這麽早做什麽?你們才二十多,又不是六七十了。”
竺年要是像太皇太后,那今後日子還長著呢。宋家人除了死於非命的,壽命都長。
原先的南王壽命一代比一代短,那也不是竺家人自身的問題。
至於尉遲蘭,一般武將打仗時候受傷,年老了之後氣血兩虧,很多都是五六十就沒了。要是再碰上什麽戰事,三四十就離世的也不少。
但是尉遲蘭打仗也沒受過重傷,就是輕傷也不多,還有竺年親自盯著他的飲食,身體遠比一般人強健,將來不出意外,肯定也是長命的。
現在的人雖然不怎麽避諱談身後事,但多少也不會沒事拿這個話題來閑聊。
尉遲蘭是完全不在意。他常年成長在軍營,見慣了生死,沒事還給自己和竺年畫過幾張陵墓的設計圖,就有些好奇地問吳灲:“先生是什麽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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